【三湘文艺】黄自刚/山冲里的银杏树

山冲里的银杏树

作者：黄自刚

在天井山森林公园的后庄，是有一棵银杏树的。这树的名气不小，岳阳来的几位老师，摘了枇杷后，在餐馆里喝了点酒吃了饭，慕名而来，想看看。

这棵树对我来说是不陌生的。八十年代，老婆生了孩子，我便提着两瓶酒和一挂鞭炮，走了四五里路再爬上幸福水库后面的山，沿一条飞奔而下的溪流逆路而上，路中间是有几块大麻石的，拱着如桥，溪水从上面的石坡上突然钻进了这桥下，在不远的一个石洞里飞出来。从下面是看得见有一两丈高的水柱的，而在上面就只能听见潺潺的水声，还有水柱砸在石板上的破碎声。我是来给岳伯父岳伯母报喜的，他们一家就住在前庄。前庄隔后庄只有几十百把米远，前庄比后庄热闹，有几户人家，还有一栋办公的楼房。后庄就只有一栋房子，很矮的，应该住着一两户人家吧。

我把鞭炮点燃，四围的山也跟着响了，那一挂千子鞭就把整座山都吵得热闹起来，一群鸽子被惊吓得在群山间盘旋。侄女生了，岳伯父岳伯母很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又是准备饭又是准备鸡蛋和鸡子之类。我是万万不敢提出马上就走的，便有时间前庄后庄的看看，山上到处都是杉树和楠竹，山岔里是一坵坵的地，育着树苗。在后庄看到这棵银杏树了，树荫下坐着几个做事疲劳了的人，用草帽扇着风。后来我又去过几次，仅仅也只是顺路看过它，并不觉得它又长了哪些枝条，就像我心里的老嬷（祖母）一样，永远是一条手巾系在头顶的模样。

这次陪几位老师来，不是走我以前走的路了，小车一直开到了场部。下车后在场部屋后喝了几口神仙水，这神仙水是巨石脚下的一口井，水清凉还带点甜味。听说附近的人都爱骑车来用桶装水回家喝，长期喝了这水的人不仅身体好，年轻人还长得漂亮。我们一行人便顺着柏油路朝山中走去。这路我以前也来过，是一条野鸡路，也可以说是条羊肠小道，只是后来慢慢地扩宽了点，成了沙石路。2015年，申请省森林公园成功，林场从企业单位迅速转变成了事业单位，改变了靠山吃山的困境。那时林场职工的工资全部靠砍伐树林而获得，仅仅几年，从远处看整个天井山山脉，基本上裸着身子了，只有这银杏树又逃过了一劫。古人有言：“树大招鬼”，当事的领导可能觉得这银杏树年龄大不敢砍，怕惹鬼上身。当时四围的山像是四垛墙，光秃秃的，只有这银杏树穿着绿衣坐在闺房。风在耳边吹，雨在头上下，太阳也时暖时烈地照在身上。我不知此树到底是心诚至极在等某个人还是某个时代？或者是在忍辱偷生？觉得它胸前有串佛珠或脚下有副镣铐。这后庄也许就是佛堂，也许就是监狱。这可能是老天爷对世人设下的一个局，让心善的人看到的是坚持，让心恶的人看到的是惩罚。

我们一行人走在柏油路上，这柏油路是政府对银杏树的馈赠，是为森林公园旅游前景开辟的一条金光大道。四月的阳光很暖和，山风也很温顺，鸟儿在林子里唱着情歌。我们有说有笑，美女老师们的相机基本上没停过，茶树前，楠竹边，还有路边的野花，都成了她们美的发现。站在前庄前的山梁上，放眼河西，水陆相映，如在飞机上俯瞰大好河山。

经过前庄，几栋老房子如藏在草丛里的野兔了，以前打扫得光亮的路面，还有人声攘攘的场景，都已经销声匿迹了。我那年放鞭炮打扰的那群鸽子呢？或许你们多少代后的子孙，是否还在？我想应该不在了，如这代林场的开拓者和下放的知青，早也搬离了。老师们对空谷喊了几声，空谷回响，让我顿时觉得这空山听力仍是很好，不知当年我放鞭炮时它们回响时的情景仍记得？

过了前庄再转过一个山咀就看得见银杏树了。银杏树青枝绿叶的，看不出老态龙钟的样子。树周围被挖掘机挖成了一块空坪，种上了草，傍山坡修了一条护坡路，还建了石栏杆，让游客确实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在银杏树下立了一块“湖南省古树名木保护牌＂：

古树名称：银杏；

编号43061100040；

拉丁文：Ginkgo bilobaL；

科属：银杏科银杏属；树龄：685年；

保护级别：国家一级；保护规定：禁止破坏、砍伐和移植

君山区人民政府2020年5月

看此牌，我觉得政府是把它拟人化了的，从编号中看出，与君山区人类身份证等级，同为430611开头，另外又有点不懂，为何要标拉丁文呢？又不是从国外移来，就算将来带动了旅游业，来了外国佬，不一定都说的拉丁文，不知是不是拉丁文代表的就是外国文，拉丁舞代表的就是外国舞？从树龄推算，685年前，是元统三年，元朝至元元年。这一年，左丞相唐其势不满右丞相伯颜专权，说＂天下本我家天下，伯颜何人，位居我上＂。谋迎立诸王晃火铁木儿，事泄。唐其势率兵攻皇宫，伯颜击斩之。从历史上看，1335年是个多事之年，说明此银杏树出生于乱世。

几位老师在树下拍个不停，各种各样的美姿都与此树同框。我在树下和老师们一起拍了照片外，还朝树拜了几拜。它不是摇钱树，拜它不为求财；它又不是菩提树，拜它不为祈福；只认为它是寿星树，拜它是为求寿。先为我母亲求，两百年我不奢望，一百五十年吧，求她身体好无病无痛，一百五十年也容易了，已经过了八十岁。再就是为大家求，求保佑人寿年丰。

在此树下，我同时也在寻找一块碑，而没有。此树还有一段光辉历史是有据可查的，只是我知道的故事太少。前庄、后庄是整个天井山山脉，巴陵通往华容，华容通往巴陵的其中一条途径。此山名笔架山，山南是巴陵的邓家屋场、金家祠堂，山北是华容的三郎堰，过三郎堰就是有名的45里桃花山。大革命时期，金家祠堂曾是革命的摇篮，原湘鄂西联县全义乡苏维埃政府机关设立于此。1930年底，成立了第二区委员会，江云龙任区委书记，区委机关就设在这里，现在去祠堂旧址只看得到一块立着的石碑，上面雕刻着＂列宁小学遗址＂。邓家湾也立着一块石碑，雕刻着＂邓家湾战斗遗址＂。早两年我见到这两块碑时，是叹了口气的，为什么立碑时这样惜墨如金呢？为何不详细介绍几句？十年后也许有人还懂这碑之来历，百年后呢？现在这两块碑被小竹和杂柴吞没了，不熟悉位置的人，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的。山冲里的这棵银杏树，白色时期，正是巴、华两根据地的最佳联络地点，也是最佳避难之处，正是这棵银杏树和桃花山的那棵千年银杏树，都成了贺龙队伍的护佑神。而桃花山的那棵银杏树却在碑上有载，为何此树下无碑记半个字。我想，如果把银杏树与山下的邓家湾战斗遗址和列宁小学遗址等连起来，把以前的野鸡路同样扩宽修好，把大革命时期的红色故事多挖掘些，用碑记之传之。那时的天井山森林公园，从周逸群烈士纪念碑起，贯穿这一系列的红色遗址，是不是神秘感神威感会陡增无数倍？天井山不仅仅只是佛教圣地，同样也是红色圣地！银杏树不仅仅只是长寿的树，也是永久的碑。

作者简介

黄自刚，网名左右逢缘，岳阳市作协会员。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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