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故乡
作者：易迎华
七月的故乡，是炎炎如火的故乡；是煎熬痛苦的故乡；是流汗流血的故乡，也是充满希望的故乡。
今年的暑热胜过历年，是61年至今热得最持久、最高温的一年。自入伏后，高温突飞猛进，久晴不雨，温度稳居37度之上，有时直逼40度，局部温度上升到了40度之上，大有火烧赤壁之势。
持续的高温就引来了持久的严重干旱，江南水乡也开始因水而愁。长江是洞庭湖流域水的供应之源，因长江枯水致使洞庭湖水位回落到历年最低处，以至长江、洞庭湖不能向堤内沟渠放水，加重了旱情的漫延和抗旱的难度。天天太阳都是霸气蛮横飞扬跋扈。朝霞如火，落日如血，像是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吞噬这人世间的一切生灵。
早晚的天际罕见出现了五彩的祥云，日晕和月晕也分外美丽。听老人议论，这些奇异现象的频繁出现就是大旱之年的先兆。而天空中难得见到变幻无常的各种形状的白云。仰望长空，天空像是辽阔深邃的大海，深蓝得发亮。
水！水！！水！！！地球的皮肤在烈火下发烧、痉挛；
水！水！！水！！！农夫在烈日下哀求、抗争。
作物灌溉用水紧张，水库要见底，河湖要抽干，一切让路保庄稼。抽水机日夜不停地飞转着，像是个吃不饱的婴儿拼命地吮吸着母亲干瘪的乳头。进水管掉空抽不上水了，立马接上后备管；湖水一个劲地退缩，进水沟阻水供不应求，一声令下，男女老少齐上阵。可以看到黝黑的皮肤，弯曲的脊梁；汗湿的花衬衫，起伏的胸膛。这是人与自然搏斗的呐喊，这是农民保卫生存和大自然的战争。这源源不断抽上来的水在水沟里欢歌，我久久凝视着这珍贵的水，感觉就变成了血的鲜红，如早晚太阳眼内的血红，如张大爷清淤时受伤的大腿流出的一淌鲜血。
曾经碧水荡漾的水库一侧水落石出了，仅存的深水区边上的浅水区域也见沙粒了。那一望平阔的水库底昨天还是在水一方的碧波，今天就成了茫茫的沙漠。曾经威武大气的水泥大坝如裸奔蒙羞的汉子，已是风光不再的昨日黄花。
黄昏中的田野里，张大爷那双手扶着锄把的姿势已定格成一幅粗犷的剪影。浑浊深陷的双眼已是干枯缩小的水塘般无神，古铜色脸上纵横的沟纹如老人脚下龟裂的稻田。汗水还是泪水叭嗒地滴在焦干的土地上，老人耳边像是传来了脚下深处的一声呻吟。
自来水也开始供不应求了，开启了轮流隔天送水的模式。说是轮流隔离送水，其实是无水可送，仅水厂近的一些村才近水楼台先得月。许市镇自来水厂自建厂后就赶不上发展的速度。一到夏天用水量大时就出现供水紧张。加之管理不力，自来水被农户导入农田抗旱，更加供水严重不足。
以前没用自来水时，每个组或者每个屋场都有一口公共的露天大井。担水的码头都是条石垒成，形成“一”字型的石级。每天清晨，勤劳早起的村民就担着水桶涌向井边。清亮的井水荡起欢乐的波纹，扁担悠悠是乡村岁月的特写；晨风和晚霞下的鸡犬相闻是农家的诗情画意。后家家户户的深井代替了公共的大井，井水用潜水泵送上水池，结束了风雨无阻的担水日子。
今年60年一遇的高温大旱，一下子把我们边远供水的居民打回了原始社会。久不重现的担水镜头又出现在村子里。
湖水不再是过去的清澈明亮；荒废的井水不再是原来的干净见底。只能担来洗衣冲马桶，而弄饭的生活用水一部分靠自来水的点滴供应，不足的则要开上三轮电动车去周边有水的亲戚朋友家借水。没门路的人家索性买桶装水做饭。有发牢骚的年轻人干脆把三轮车开进镇食堂去弄水，食堂的上班人员也不敢阻止过问。如果自来水能正常供应，谁又愿意为水开着车来政府食堂弄水？
最难堪和无奈的是每天晚上的洗澡大事了。随着生活水平提高，如今的农村人洗澡与城市人已是一个档次，干净卫生瓷砖铺贴的洗手间，热水器洗浴花洒一应俱全。可现在断了自来水，只能提一桶水备一条毛巾，上下前后左右一顿神操作，不能与花洒下舒服惬意的淋浴享受相比。
有人向镇领导反映，答曰：明天送水；三天后解决；一个星期恢复正常送水；有人打举报电话12345，但改善供水必须增容换水管，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随着旱情加剧，高温持续，供水不仅没改善反而更严重，几天没水，后无水常态化。村民的怨气也磨消了，再没有人去打什么鸟电话了，埋怨、指责换位成宽容和理解。我们的农民啊，就是这么能吃苦耐劳，无怨无悔！
我平生第一次领教了秋老虎的威力。公历七月已去，农历七月火热登台变本加厉。“七月半，看牛娃往田坡钻”看来也不灵了。秋风吹茅草，雨打梧桐叶的季节轮换也没出现。而高温大旱像一块刚出炉的红铁板，等待着一场旷世暴雨的降温。
等天等地，盼不来风伯雨神。“处暑不出伏，必定是灾年”看这高温迟迟不退，凶多吉少。
古有“后羿射日”精神，今有三峡锁蛟龙神话。面对大旱，三峡开闸放水，水泄如蛟龙腾飞，声若天上惊雷。这举世闻名的巨型水利发电工程，凝集了中国人的壮志胆略、智慧聪明，今天终于见证了历史的奇迹，人间的壮举。江水在奔腾，洞庭湖在歌唱；运河这根穿越家乡大地的动脉血管蠕动着生命的活力。运河这长江的脐带，把母亲的血液不断地输送给它的孩子，孩子们静静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汁，停止了那饥渴的哭声，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远处的青山把最后一缕耀眼的夕阳遮住了，晚霞在山头燃烧，西边的天空中被神笔马良绘出了美丽的五彩云朵。冷家湖因马良洗笔染成了一湖锦霞，那沿湖快成熟了的稻谷涌动着丰收在望喜悦的波浪。
但愿七月的故乡，在接受了特大高温大旱的考验后，变得更加成熟厚重，更加坚实挺拔，更加美丽，充满希望。
易迎华，网名野夫，君山区作协、市作协会员，偶有作品发表。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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