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邻里之间》节选
作者：廖岳明
黎梓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爱活动的人。刚来到这个小区，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老年人连个休闲娱乐的地方都没有。每天只得到处闲逛，活动筋骨。他逛累了看到楼下的一个角落里，有几把别人遗弃的椅子、凳子，他取了出来放在了草地旁边用来休息一下。
“黎嗲，早上好。”这是后栋的李嗲在外面买菜回来。
“这么早就买菜回来了，”黎梓回应说“来，休息一下。”他起身又到楼道角落里搬来了两把凳子，邀请李嗲一起休息闲聊。
黎梓和李嗲以前并不熟悉。
新建成的小区都是毛坯房，装修都是业主自己的事。装修风格有欧式、有简约式、有仿古式、有卡通式、有经济式的、有豪华式的，各式各样。你想怎样设计、怎样施工别人无可厚非。初入住的业主并不多，黎梓和李嗲算是最先来的几户业主。因小区的房间户型都一样，在装修期间，大家相互观摩装修效果，提出修改意见和建议，一来二去大家也就熟悉了。
李嗲也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平时爱好下象棋。他虽说爱好象棋，玩了不少年，但棋艺一般，输多胜少，经常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出错要求悔棋。在原单位被同事授予“臭棋篓子”称号，他也乐意接受。他下棋就图一个热闹，随你怎么称呼，只要有人陪他下棋就行。近来他常说：下棋是一种高智商的游戏，是要动脑筋的，只要经常动脑筋才不会得老年“碍滞”（痴呆）。由此他经常提着一个布袋到公园晃荡，碰到熟人或棋友了马上就地摆擂台。
他的儿子知道父亲爱下象棋，一次旅游，在外地给他买回来了一副汉白玉的高级象棋，他如获至宝。第二天一早他就拎着新棋子来到公园要“显摆”一下。人老了就爱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一下儿孙晚辈们孝敬自己的“好处”。
“李师傅，早上好。”在公园里老远就有人给他打招呼，“刘师傅，你好。”这刘师傅和他是同事，也对象棋有一点兴趣，棋艺也一般般。
“李师傅，你一大早又带着象棋在溜达”，“是呀，这不昨天儿子给我买了一副高级象棋，还没开封呢。”将象棋袋子在胸前提溜了两下，他得意地说着。
他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大盒子，这是一个黑色皮面盒子。盒子用薄膜皮封着，透过封皮看到长城的图案上，跳跃着几个红色的大字，“汉白玉 高级 中国象棋”下书着一行小字“北京·中国长城旅游公司出品”。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封皮，解开铜制的中国结纽扣，轻轻地揭开盒盖，一幅白绸面的棋盘覆盖在上面，取出棋盘，下面露出了一副整齐摆放的、冰清玉洁的棋子。“来、来、来新棋子开张”刘师傅看了也很羡慕于是说。老李甚是高兴，达到了他显摆的效果。
他俩在公园的大理石的圆桌上摆开了擂台，李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卫生纸，将台面擦拭了一把，才把洁白的绸面棋盘展开，再将洁白的棋子一颗颗的捻了出来，轻轻地摆放就位，很有一副开战前的仪式感，但有关讲究的棋艺、棋德的繁文缛节也就免了，主要还是出于对新的高级的象棋的爱惜，怕磕坏。
刘师傅也识趣，知道李师傅喜欢红方，主动将红方让给了他，并恭维了他一句“师傅请”老李心里乐滋滋的。
炮2平5，李师傅出了一个中炮。“当心炮马来照”刘师傅来了一个马二进三；李卒3进1，让开了一条马道；刘来了一个炮二进三；双方开局和缓。慢慢的李的马左冲右突进入了对方的阵地。刘没有引起注意，只顾盯着对方地盘上的棋子。这时李瞅准了一个机会，设了一个局，就等对方落入圈套。他很满意这一招，这就是高手下棋，走一步可以预设后面几步。他下一步就可以马4进3，来一个“卧槽马双吃”，既“将军又吃车（zhū）”这是一着妙棋。他暗暗自喜就等对方失手。并不断催促对方“快下喽”以打乱对方的思维，免得他看破这个局“又冇输屋里的堂客，紧想什么”。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对方将棋子放定。这时他迅速将马捻在手里，高高举起，朝着既定的目标重重地扣去，口里高声的、清脆的、铿锵有力的飚出了一个“将”字。
“将”字刚出口，他就傻了眼，随即又一声“沃～豁～”的低音从口中飘出。用力过猛，手里的棋子被扣成了两瓣。望着破碎的棋子，他好生心痛。一副崭新的，儿子从北京买来的，高级的，汉白玉象棋就成了这个样子，只好收拾残局，沮丧回家。
搬到小区后大家相互熟悉了，没事就在楼下一起扎堆闲聊。这无意中也增加了小区的人气，就连陌生人进来也有几双眼睛盯着他的行踪。
李嗲也经常拿着那副汉白玉的破棋，在楼下摆擂台，黎梓也经常被邀请对弈，两个臭棋篓子在一起。棋臭但人气旺。棋盘一摆开，旁观者不请自来，围了一大圈，这也是中国象棋的一大人文景观。
开局伊始，李嗲抢了一个红先，对弈双方危襟正坐，李嗲嚷着：围观者“看棋不语真君子”。静观其布局、摆阵。当博弈进入中盘时，双方的局势开始向李嗲一方倾斜，这时旁观者也有人开始倒向了了李嗲一边。
李嗲洋洋得意，布了一个局，埋了一个沉底炮，准备来一个马后炮，感到胜利在望了，于是哼起了小调“来呀来～来呀来呀～呀来”这是日本电影《追捕》里的经典台词，他用在这里嘲讽对方快点下棋，不要磨叽。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时旁观者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跃跃欲试有人说“拱车”，也有人说“戳卒”，他们其中有人看破了这个局，黎梓思索着。这时李嗲又高兴的念起了台词 “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他又在玩弄故技打乱对方思维。黎梓终于看破了圈套，他支起了“羊角士”，棋谱上说：“支起羊角士，不怕马将军”李嗲看见自己布的阵被破解了，很是沮丧。他又搅尽脑汁思索，这时黎梓发话了“摆什么谱啰”语调也高了，接过了李嗲的电影台词“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跳呀，快跳啊”，现在的那枚残缺的、用胶水粘结的马暴露在死角里面了，没有退路了。这正是“一步不慎满盘皆输”。这时旁观者高声地说话了“叫你不要跳马，那是一步险棋”“这臭棋”。
李嗲输了棋很不服气，又听到别人在说臭棋心里很不舒服，正要怼几句，“老鬼，家里来客了，还不回家”李嗲一听是家里的河东吼狮在三楼阳台上咆哮，声音像高音喇叭，传得老远整个小区都听见了。只得将棋盘一推，悻悻地说“不下了，你们玩”就此下台。
不知是谁在后面说了一句“臭棋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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