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吃肉能治病的年月
作者：黄玉其
我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全班同学写过标题为《我们的学校》的作文。犹记得我是这么写的:我们的学校叫田团学校，坐北朝南，是个巨大的目字形结构，进门有四方大操坪，坪的四周是教室和礼堂，中间一栋是老师的宿舍，后面菜园两侧砌有围墙，菜园之北是一栋厕所，厕所的后面是篮球场。
我至今记得学校大门前面几百米远的茶山上有一栋显眼的红砖平房，那就是公社为知识青年建的居住点，俗称“知青点”。
那时学校篮球场的后面是一片附近社员的菜地，过了菜地是人民公社驻地；公社是个白墙黛瓦的大四合院，进门左对角是食堂，食堂门前一口吊井。公社进口就是一条房子宽的过道；过道上面铺满楼板的二楼就是个戏台。集会时，社员们拥挤着站在四合院内看戏或者聆听公社干部作演讲。整个公社的建筑布局形似古时的祠堂结构。至今我还记得小时候挤在人群中踮脚翘首观看"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演出情景。
公社大门对面是团田大队部，中间隔一道学校通往供销社的宽敞坪地。供销社是装有玻璃的木制柜台百货部；日常进店购物的人们络绎不绝；营业一般是现金交易，但也兼营部分农副产品收购，例如:收购鸡蛋，一个鸡蛋两分钱，两三个鸡蛋可以换一斤盐。食盐全部是粗盐，炒菜时必须用锅铲在生铁锅内敲碎，打烂铁锅是常有的事，自然，那时就有肩挑行头走村串户叫喊补锅的匠人。那时乡下没有成衣买，需要在供销社用钱和布票兑换(俗称"扯布")，然后回家请裁缝师傅量身缝制。
与供销社相邻的是卫生院。曾经一次我去看医生，在走廊上清晰地听到诊室内医生如此说道:你的孩子没啥毛病呢！去食品站称一斤把子肉给他吃了就好了；如此良方我也曾因营不良、面黄肌瘦而吃过。
供销社的对面是食品站，专事收购牲猪上交国家，日常也屠宰些猪肉销售供应本地人的需求。很长一段时间的肉价是0.76元一斤，那是国家统一规定的物价。食品站人员在里间操作，社员们在大厅窗口外排队凭票购买。社员周希龙就在食品站工作了好多年，他利索能干，待人热情，公平公正，大家对他都很有好感。
医院后面几个丘陵山包是学校勤工俭学的基地。所谓的基地其实就是经社员们开荒后栽种了满山的茶树；那一排排褐色的茶树，低矮而婆娑，远看有如一片山坡梯田，眺望形似漫山遍野的斑马条纹。学生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把一排排茶树之间的空隙之地，种些红薯，山药之类；其收获就是“半工半读”的经济收入。
记得读二年级的时候，班主黄凤华老师在茶山为班里每个学生分配了任务，我负责管理一行茶树和茶树旁边栽种了菊花的一块地。春夏季节里，黄凤华老师隔三差五地带领全班学生来到茶山上拔草，松土，施肥，摘茶叶，和采菊花的事项。
还有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天几乎全校师生正在茶山上劳作时，只见很多同学都往山顶上涌，他们簇拥在一起，眺望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奇心驱使着我也跑了过去。远远地看见杨家冲的公路上蚂蚁般的人流在蠕动，一伙人别路走向杨家大山坡地；知情的学生在议论着，说是今天公社开万人大会，是要枪毙强奸犯黄某某呢。黄某某是个知青，听说是与知青点附近生产队一女青年谈恋爱发生了什么作风不正之事，云云。
在那农业学大寨的年代，我们小学生去参观了嘴上湾、白门头开山造田的现场，犹记得荒山坡上红旗招展，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的情景。
在那狠抓阶级斗争的年代，我参加过生产队斗地主的会议。学校里也曾组织过学生排着队伍去贫农的家里访贫问苦，我们学生就坐在房前的土坪地上，聆听老人讲旧社会的苦难生活；也有过邀请苦难深重的老人来学校礼堂作忆苦思甜报告的事；这就是实行"走出去、请进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方针政策。
说到学校，我犹记得一些往事。有一次学校举行了"忆苦餐"，同学们遵照先天放学时老师的要求，第二天早上每个人从家里带来了一把新鲜蔬菜交给学校食堂；记得中餐开饭之际，食堂厨房里挤满了学生，叽叽喳喳的，所有的目光投向那大锅灶台。灶台的大锅里已炆好了一锅稀粥，灶边围观了"嗷嗷待哺"的学生；只见厨师把早已洗净切碎了的"百家菜"倒入锅内迅速地搅拌均匀，然后用长把铁勺向围在灶边的学生每人碗内挠上一瓢；那清香扑鼻，味道鲜美的青菜稀饭令我至今记忆犹在。
大约是读四年级的时候，在某个星期天，班主任点名了我和别外几个同学，要我们星期天来学校礼堂锤瓦片，之前学校就发动高年级学生从四周的房前屋后捡来的废弃碎瓦，堆在了礼堂一侧；我们几个或蹲或坐，在石墩上锤着瓦片，直到锤成细砂粉末状；咚咚的响声，空气中飘浮着扬尘，鼻孔内闻到粉粉的味道，脸上附着一层粉霜；我既担心锤到手指、又担心瓦片碎末溅入眼晴；直锤得胳膊酸痛，握锤把的手掌起了血泡。不过中午还是吃了餐好饭，那天每人自己带米去学校食堂蒸饭，开餐时，食堂厨师文三老倌给每人浇了半勺子牛皮菜，在农村牛皮菜向来是喂猪的，口感有青涩的味道，但那一次的牛皮菜是出奇的好吃，因为牛皮菜里放的猪油较多，真是好吃的不得了。瓦片是灰黑色的，锤成了一堆堆粉末；之后学校买来了水泥，请来匠人黄梓术等人，把礼堂的地面硬化了。然而，礼堂并没有人经常打扫和用水冲洗干净，礼堂的地面日常仍然是满地落尘，且一到课间时刻，里面灰尘飞扬，因为礼堂是学生们的重要活动场所，日常里面打乒乓球的，跳"行子"的、踢"键子"的，跳绳的，嘻戏着奔跑追逐的等一系烈娱乐活动喧哗着幼稚的放肆。
也就是在这间大礼堂里，曾经举行过一次特别的追悼会，就是追悼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那天，全校小学一至五个年级，初中部一二三年级，高中两个年级，每个年级有两个班，全校师生共计一千多人聚集在礼堂，按年级班次列队肃立，静听黄本龄校长主持追悼会。犹记得那天整个礼堂的人哭声一片；有人号啕、有人低声呜咽，师生们声泪俱下的悲情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人们的眼泪和鼻涕覆盖了地上的灰尘，润湿了地板……
回首往事，记忆犹新。我们国家那百废待兴的建国初期，那探索行程上坑坑洼洼、崎岖曲拆的艰难困苦阶段，那没有“全球化”概念的国际大环境下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大阵营对抗的冷战时期，那闭关锁国，自力更生，自强不息的峥嵘岁月都是我们国家走过的光辉历程、无可否定的历史；重温历史使我们更稳步地前行。历史应当记念，不可忘怀，我且略记，以告后人，旨在使其珍惜当下，奋勇向前。
作者简介:
图片 ：网络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