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会与一件事的回顾
作者：许光辉
我参加工作的身份是国家干部，后来叫公务员。先在公社，后到县里，中年转到市里。在职40年，平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以参与者、组织者、主持者的身份开会，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初在汨罗市政府任常务秘书、办副主任，那时领导职数少，我曾协助政府领导分管过教育、科技、文化、卫生、体育、血防、计划生育、城建、民政、农业、国土、征兵、保险、公费医疗等多个部门，一天三四个会是常态，其中多数是组织者和主持者，总是要说许多话，协调许多问题。这也是我人到中年后“闷肚子”，不愿开口说话的原因。
对绝大多数会议而言，多是左耳进，右耳出，听清了，理解了，传达了，处理了，就算完成。但有一些意义比较特殊的会，总还是记得，也常常想起，比如2002年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全国生产力促进中心十周年座谈会”，就至今记忆犹新。
2002年7月，是国家科委在威海组建第一家生产力促进中心10周年之际。起步10年，全国生产力促进中心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是时已发展到了700多家，拥有从业人员近万，固定资产30余亿元。为了昭彰成效，开创未来，推动生产力促进事业更快更好地发展，国家科技部精心筹划了这次活动。围绕这次活动，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作了重要批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思危发了贺信；全国政协原副主席宋健和科技部部长徐冠华等领导参加了会议。全国65个生产力促进中心的负责人作为代表参加了座谈。
彼时，我的职务是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副主任，荣幸地参加了这次会议。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是1993年2月由国家科委工业科技司批准成立的。全国首次批准成立10家，含省部级和央企，其中地市级为两家，即湖南岳阳和湖北宜昌。说到岳阳能入列其中，与时任市科委主任张登甲大有关联。张登甲是个视单位如家的人，总是盯着科技管理的事，一心想把岳阳的科技工作做大做强，也特别重视纵向联系，因国家科委综合计划司司长黎懋明是浏阳人，其任《科技日报》副社长的弟弟黎懋光是张登甲的好朋友，所以黎司长特别关注、关心岳阳，为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入列“10家”做了大量工作。
为了让工作顺利起步，国家科委当时的安排是，前三年的经费均由国家科委拨付，所以成立起来便极为容易。当年3月岳阳市编委发文同意定为自收自支的正处级事业单位，4月正式挂牌运行。第一任董事长是湖南省科委主任、党组书记张寅南，总经理为岳阳市科委主任、党组书记张登甲。记得当时生产力促进中心的员工印名片，都是以“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冠名的，很能让人弄不清这些内设的咨询部、技术部、开发部等部长们是什么级别的干部。
开始不操钱心，工作自然比较顺利，实践和理论的成果也颇为壮观。1994年底，国家科委《工业司工作动态》专题报导了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工作。1月4日，时任国务委员兼国家科委主任宋健看到简报后，当即批示：“读过《岳阳中心》的报导，更觉这一事业的重要性。建议大力推动这项生产力促进事业的发展，更好地与农业部乡镇企业局联袂推动。加强宣传报导，使社会各界了解这一新事物。可组织一批稿件，指导推广。岳阳中心的事迹即可公开报导。”随后，《科技日报》在头版显要位置报导了岳阳“中心”的工作情况。
也许是当初定为“自收自支”四字害苦自己，国家科委减少经费支持后，中心的“赚钱”事业没做起来，收费又没有正规渠道。我2001年去任职时，工资都难以保证了。好在那时还有一个“国家智能化农业信息技术推广应用示范工程”（即电脑农业）的高科技项目在做，我赴京的时候比较多，单位便要我赴会。
我到京是7月9日，晚上得到通知，10日下午会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并发给我一张人民大会堂的请柬，交待我认真阅读会议须知，规范与会。收到通知后，心里确实有点小激动：人民大会堂是党和国家召开最高级别会议的地方，人生在世能到人民大会堂做一回与会者，也挺荣幸的。为尽可能体会这种兴奋，下午一时我便赶到了人民大会堂的西门。
西门好气派！踏上22级台阶，阶沿的8根石柱巍然挺立：每根石柱的底部由8块青石围砌而成，我用手试着量了量，每根石柱周长是有七米左右。1时20分，我被允许进入大会堂。因为事先有交待不许带包和其他物件，通过安检时非常顺利。
离开会还有几十分钟，我便抓紧进入了人民大会堂主会场。这里给人的感觉是空灵、大气、高远、庄重和包容。站在主席台南，偌大的主席台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用步子量了一下，仅是幕布围起来的地方，就有长65步，宽40步。一楼的主会场分为7个区，前后40排座位。每区的第一排是8个座位，到36排时已达20个座位。我坐在大厅的第一排（隔主席台有8步之遥）的座位上，既有一种民族的自豪感，又有一种个人的渺小感，觉得尽一个人微薄之力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力量是无尚光荣的使命。我站在主席台上，面对大厅，那种中华民族地大物博，驾驭中国这艘巨轮不可有丝毫懈怠，责任生于泰山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
我想留下这个美好的瞬间，便叫株洲市科技局的余副局长为我摄个影。余说：“我试了，照不下来。只能取人像和很小的局部，反映不出人民大会堂的伟岸！”我相信余局长的话，突然进入人民大会堂，一个拥有960万平方公里，十几亿人口大国的主会场，短时间难免不明就里，不知所措。我于是折转身，在服务员递给我的大红折叠式“人民大会堂纪念簿”上郑重地写上了“许光辉，湖南省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几个字，以示纪念。
生产力促进中心十周年座谈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是首场式，包括中央有关部门，共约两三百人，所以只用一个安徽厅。宋健、徐冠华等领导在主席台就座，台下长枪短炮一溜，挺威武的。会议中场休息时，我看见宋健像一个慈祥和蔼的邻家老大爷一样，坐主席台旁边不远的沙发上休息，连忙走过去，说：“宋副主席，您好！我是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的与会代表，向您问好，谢谢您对岳阳中心工作的关心。”宋副主席见说，连忙微笑着与我握手：“啊，岳阳的同志。你们的工作挺不错的。我看过你们的材料。”“谢谢您的关心，我们的工作离您要求还有很大差距。”“慢慢来，只要努力，总会好的。”说话当口，徐部长也走过来了，陪宋副主席坐。
这时我想，与宋副主席见个面不容易，现在再说多话肯定不合时宜，留个什么纪念呢？我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会议要求不带东西进来，我就只进来一个人，照相肯定是不行了，那时诺基亚手机也没有摄影功能，于是就想请他老人家签个名。我拿出人民大会堂的请柬和笔，对宋老先生说：“我想请您签个名留作纪念。”宋副主席说“好”，便在请柬上写下了：“宋健 2002.7.10”，宋副签完后，我又对徐部长说：“请您签个名吧！”徐部长亦高兴地签了名。
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2003年底改为财政全额拨款事业单位，由正处降为正科，更名为岳阳市生产力促进中心，现归属于岳阳市科技事务中心，保留牌子。现在想起来，当初是多么闪亮辉煌。记得成立之初，国家科委常务副主任李绪鄂用大宣纸亲笔为“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题写了单位名称。省科委领导也是颇为关心岳阳“中心”发展的，曾联系中南大学黄伯云院士把科研成果“特种冶金粉末”加工定点岳阳，在经开区建了一个小厂。有一次我同张登甲去看望黄院士，他带我俩到他的陈列室参观。我曾问黄院士：“我们的粉磨出来特种冶金粉末做什么用？”他告诉我：“做火箭推进器的燃料。”可惜这个项目没有做起来，后来厂子也卖给正虹公司了。1996年初，得知市政府拟建科技馆，时任科委主任张登甲又紧急赴京，向国家科委争取了30万元，在市政府时任常务副市长高碧云先生的大力支持下，财政安排80万元，在科技馆东边加了一个三层的裙楼，解决了生产力促进中心的办公用地。就是1999年，工业科技司主持工作的副司长李健（此公后来任过中南大学、武汉大学党委书记，现为全国老科协副会长）还主动安排一个国家“863高科技计划”项目（即电脑农业）给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承担，可谓用心良苦。这个项目直到2004年才在我手上验收完成，并获得了湖南省人民政府科技进步二等奖。
生产力促进中心用钱由国家科委拨款的时候，我不在其中；没有拨款、无处收钱的时候组织上安排我去了，也问心无愧、无怨无悔地做了一些工作，自问担当了责任、对得起良心。我常常想，岳阳生产力促进中心起点确实很高，前期也是风生水起、蔚为壮观，是个能够长成巨人的样子，为什么天不随人愿，越长越小，最后遁形了呢？没有一个高瞻远瞩的领导班子，不能给做事的人以舞台；没有一个能做事、肯做事、会做事的团队，用行政机关的管理方法做市场经济的事，只想坐享其成，不出成效，难以为继，似乎也是必然的。
作者简介
许光辉，贫苦农民出身，汨罗江边长大，现为退休人员。在职时埋头公文处理，兼写科普文章，均是雕虫小技，称不上作品。退休后仍玩文字，实为自娱自乐。感恩阅读，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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