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吴忠亚，平江县退休教师。早年下乡务农，劳累之余读读小说以补脑中空白，参加工作后却疏于阅读，退休前后喜欢上网录记心迹，自题曰: 在情感家园的土地上，种下朴实和开心的种子。
我家的门前有条小河。小河源于上山丛林，它汇聚条条涓涓溪流，一齐跌入山谷，把个河底冲撞得坑坑洼洼，洄流又将坑洼旋磨得园溜溜的，将大大小小的石头冲刷得干干净净，然后从石堆滑溜出来，舒展臂膀飘流在白白的沙砾上面，淌过一片两三里见方的田野，最后九曲十八湾的流入了大江。春潮过后，小河就是这样从村头到村尾日夜不停地流淌着，流淌着……它水不深，道不宽，没有名字，但它是山村的母亲，滋润着大地，滋润着村里人的生活，滋润着老一辈新一代人的心灵。
我家门前的小河，是我们儿时撒野的天堂。每每放学放假，都会嬉戏在河中和岸堤。水太清，没大鱼，只有明透的小虾，沙鳅，小白条，还有就是两粒黑珠的禾花細鱼，掰开石块，有时会找到指头大小的螃蟹和石螺。收获大小没意义，要的是细细的沙粒和园润的卵石在脚板滑动的感觉。然后把湿渌渌的衣服晒在石头上，穿着裤衩玩起了老鹰抓小鸡，水中堆城堡，水军对抗战，小脊背晒成了黑不溜秋的泥鳅，不是爷老子娘老子拿着杉刺和竹条赶来是不会收兵的。一天中午沿着河流去探险，花去两三个钟头没回校，于是乎，老师告状爷娘老子实施了暴行。我们有时撵着一群群鸭子嘎嘎叫，张开翅膀在水面飘飞，招来赵婶王姨一阵臭骂，因为这是她们家一只只盐船，她们靠抠鸭屁股蛋去换盐巴。女孩子就听话多了，最喜欢坐在裸石上用脚拍打着水，唱唱歌，没劲，只有一个胖妞和我们探过一次险。倒是她们的花短裤很好看的。晚上河对面有电影，我们不想绕路过桥，趁着月光举着衣服一溜光屁股淌水，逗来大人们捶手跺脚地一阵笑骂。无趣的是冬天，河水不冻结，溜不了冰。
我家门前的小河养育着一代代村里人： 河水供养人喝牛饮，用来灌田浇园，洗涤衣物……村里人一天也离不开它。当雄鸡一声划破山林的寂静，晨光还没扫开山雾的时候，人们就陆陆续续忙碌在小河岸边；当晚霞染红山林的时候，人们才在小河中结束一天的劳累。他们牵牛扛犁或荷锄挑筐，纷纷步入河中冲洗。捧起一把清水泼一把脸，擦去身上的汗漬和泥沙，顿时凉爽许多，说不尽的舒坦，疲惫渐消。望见家里的袅袅炊烟，想到老婆孩子端饭递茶，不由得哼起了小调。暮归老牛拖着疲倦的步子迈步堤岸，小牛犊却騰跳其后，牟牟地欢叫。日出日落时分，河边另有一番喧闹：女人们提桶端盆来洗衣服。她们蹲在石阶石桥上，飞舞着棒槌，摆荡着衣被，手不停嘴不住，说说笑笑。说的是东家西家的事，笑的是男贪女爱的荤。有人指桑骂槐的吵一架，第二天又大嫂长大嫂短的套近乎。要是有大老爷们路过想调调口味，准被她们嘲弄得体无完肤落荒而逃。
我家门前的小河热情大方、宽容慈爱，也是婀娜多姿、美丽动人的。远远望去，小河波光粼粼，飘逸灵动，像玉带，像舞裙。两岸有碧绿的樟树株树，有虬劲的楓树和笔挺的毛竹，更多的是随风搖曳的杨柳。坐在树荫下把脚伸进水里，享受流水母亲般的抚摸，望着山林的倒影，仿佛至身于画中仙境，如痴如醉，浮想翩翩。“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都是它的写照。小河白昼热烈奔放，夜晚轻歌曼舞，轻适娴淑，当月亮和星星将大把的碎银撒入水中时，小河发出小姑娘的嬉笑，窥伺着山林间的鸟儿的窃窃私语。最美的是枫叶红了或者漫山遍野杜鹃花开的时候，满河映得红灿灿的逼眼，把个世界都红通透了，将人浸淫于“满江红”的诗意画境中……但曾几时，小河被污染被阻塞，疮痍满目……可喜当今新农村的建设和投入，河水逐渐回复了清澈，两岸修建了防洪堤风景带，增添了人文景观。小河换了新颜，资深美女的魅力依然四射。大伯大娘们散步堤岸，那是儿时伙伴，他们亲历了小河新旧的交替，小河陪伴了他们的沧桑和繁衍。人河相拥，生生不息。
家乡的山沉稳厚重，像父亲的脊梁，使人庄严肃穆；家乡的河清丽婉约，是母亲的臂膀，令人神往遐思。几回回梦里回到家，沿着河流觅踪迹，亲切地体味儿时的欢快，深深地吸吮着母亲的温柔。
本期图片：吴忠亚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