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的眼泪
谨以此文送别姑妈
作者简介
李世林，平江县伍市镇人，一直在粮食企业工作。喜欣赏文字而不善笔耕，常常拜读《潇湘原创之家》的大作，诚心向各位先进学习。
（上图由作者提供）
本以为姑妈能够还看一回春暖花开，谁知她竟然没能熬过这个寒冬，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带着所有的牵挂，永别了我们，我的心比冰还冷。
前几天我和妻又去看望了姑妈，发现床头新添一台氧气机，两个枕头一横一竖叠在一起，枕头底下还塞满了棉袄等衣服，她半坐半卧，额头系着头巾，花白的头发一反常态，凌乱地飘散在蜡黄的脸上。我们轻轻喊了一声，姑妈没有和以前一样高兴地答应，有气无力地歪着，时不时要咳嗽，但已经没有气力咳出喉咙里的痰了。我伤心地离开了，幻想有奇迹出现。然而姑妈糖尿病史三十余年，早已油枯灯尽，无力与疾病抗衡。表嫂桂姐说，姑妈走的时候很平静，没有那种强烈的求生意识，或许她受够了吧？姑妈吃了一小碗面条，喝了几次水，眼睛紧闭就睡过去了。
姑妈命苦，一生没有出过远门，平淡得连一个故事都没有。她自幼父亲早逝，从没进过学堂门，幼年当童养媳，解放后，响应政府号召，回到娘家。不久由姑爷爷做媒，嫁给了我姑父，十七岁就生了大表哥，如今已是四代同堂了。
姑妈性格和顺，一生都自视很低，低得跌进了尘埃里。任何人给她的一点点温暖，她都会感激得掉眼泪。我和妻子每周都要回老家，去探望父母一两次，刚好要从姑妈家门口经过，这样就经常顺路进去问候一声。妻子跟姑妈很亲，常给她带点酱干、无糖饼干等吃的东西，每次她都会一边掏出手帕抹眼泪，一边叨唠“又给我带东西，你看、你看，我又没什么东西能给你”。我对姑妈的眼泪有点无奈、有点嘲笑、有点烦、有点不可理解，总是对她说，“别哭，别哭了，再哭，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但她照常抹眼泪，我真的没办法，也只能照常去看她。
姑妈十多年前眼睛失明了，开始几年还能摸着自理，最近两三年就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就是这样，她还在牵挂着所有的亲人。每次她都会问二伯的糖尿病、问我爹的痛风、问我妈的气喘、问我的工作、问妻的生意、问女儿的学习，我们每次都得详细答了，她才会满意地笑了“好、好，这样就好。” 姑妈心里点着明灯啊，照亮了亲情。
二伯一个人远在四川，姑妈最是牵挂他。今年六月，姑妈八十岁生日那天，我拨通了二伯的电话，让他和姑妈说话，二伯和姑妈一样，都是糖尿病并发症晚期，正在住院。我按好免提让姑妈听电话。姑妈用颤抖的双手抓紧电话，放在耳边，嘴巴不停的翕动，泪水止不住地流，流得满脸都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二伯在电话那头问寒问暖，姑妈好不容易才说出一整句话“聘文，你还好吗？还吃得东西不？稀饭不能吃，对糖尿病不好，吃了眼睛痛，痛得钻心啊，千万不能吃稀饭啊！”言犹在耳，想不到他俩竟在半年之后，相继刚好一个月都离开了我们。我真怀疑他们姐弟是不是亲情难舍？
姑妈对我很疼爱。记得我小时候随奶奶时常到姑妈家做客，那时姑妈家人多劳力少，生活艰难，饭都吃不饱。有一天吃中餐，我发现饭底下有一个荷包蛋，正在疑惑环视四周，一眼瞥见姑妈，她颜色示意我不要说。现在想想，那是多么珍贵的鸡蛋啊！
后来我想接姑妈来家里住，可是她只在我家小住过一星期。那年女儿佩佩还未满一岁，岳母和我妈都有事没空，接姑妈来临时照顾佩佩。姑妈身体还好，除了照顾佩佩，还在我家彻底搞了一次大扫除。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你这里好是好，佩佩又乖又好带，好想多住几天，但我睡不好。”原来习惯乡下生活的姑妈，在车辆日夜川流不息的路旁，简直是度夜如年！姑妈体贴我，直到走时才跟我说睡不好，那时粗心的我又何尝关心过她呢？
寒冬的雪还在下，洁白的雪花飞满了天穹，好像圣洁的精灵。姑妈选择这样的天气走了，带着所有的牵挂，走了，天堂里又多了一个圣洁的灵魂。只是这世上少了一个体贴我的人，少了一个牵挂我的人。姑妈，愿您一路走好！二伯刚去不久，他一定等着您，您不会寂寞的。还要告诉您，我一直爱您！您的眼泪早珍藏在我记忆里了，那是体贴的泪那是牵挂的泪，那是您真诚的心那是您纯美的情。明天您就与青山作伴了，临别之际，我泪洒衣襟跪送您！
本期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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