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华，岳阳市弘毅中学语文教师。爱阅读，爱写作，爱亲近青山绿水，爱诗意生活。
今天是世界微笑日，适逢母亲节将至，不免更加思念我那无论遇到什么风雨，也总是爽朗大笑的母亲。
母亲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她身材高大，体力很好。每到农忙时节，白天，她和父亲一起，从事繁重的田间劳动；夜晚，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兄妹六人或看书或写作业，母亲便在一旁纳着永远纳不完的鞋底，织着永远织不完的毛衣。偶尔打个哈欠，也用手紧紧遮住，唯恐被我们发现了她的疲累。我那时是粗心的，只知道穿上新鞋子新毛衣去跟小伙伴臭美，哪里想到六个孩子的鞋子与毛衣毛裤，对于母亲来说，该是多么耗时的工作！
母亲的聪明与能干，在我们十里八村很是有名。
母亲做鞋子时，总是用手指轻轻一量我的脚长，便动手裁剪鞋底鞋面，虽然只是单一的灯芯绒鞋面，白色布底，穿在脚上，却总是不长一分，不短一毫。那时乡下的习俗，新女婿是需要丈母娘做一双鞋子的，母亲便常常因此被人家恭恭敬敬好吃好喝地请到家里去帮做鞋子，酬劳也许是一把咸菜，或是一碗豌豆。
乡俗中，还有女婿需送丈母娘家手工粽子，这也是母亲的绝活。她包的粽子，最经典的是牛角粽，坚挺、紧实、不炸箍（用水煮时裂开），这样的事情很费时间，几百个粽子，往往需要包一整天，母亲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快速舞动，眨眼间，一个个漂亮的粽子就挂成串串了。不见她心急，也不见她减速。有时我想帮帮她，也会被母亲阻止，说是这关系到人家的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包的难看，对人亲家不住。
母亲做得一手好饭菜。那时县乡两级的干部经常下到村里检查，我们家就是专用饭馆。甚至有个姓许的县领导，下乡蹲点时还带着他的秘书在我们家住了一年。记得他们吃饭时，总是啧啧出声，对母亲的厨艺称赞不已。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食材，经她一摆弄，就成了美味佳肴。在母亲的熏陶下，我们兄妹个个厨艺都不错，蒸煮炒炸煎卤，样样都拿得出手。即便是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有了孩子后，也凭着跟在母亲身边的记忆，在厨房大显身手，被同事恭为“美食家”。
母亲发明了许多小吃。那时的乡下孩子，是没有零花钱和零食这样的说法的。但是我们的嘴馋眼馋从未停止过。那时的我特别盼望下雨天。因为只要下雨，母亲便不会出去干活，只要我稍微表达一下内心的想法，母亲便会变魔法似的弄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小吃。南瓜在多次蒸煮后晒干，就是美味南瓜条；玉米粒和糯米饭一起炸熟，就是玉米饼；老了的豆角米扁豆米串好放菜汤里煮熟，那味道令人垂涎三尺；剩饭炸成的饭团，糍粑加橘皮芝麻做成的巧果，更有过年时允许我们奢侈一下的自家卤菜……勤劳能干的母亲，让我们的童年多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母亲的聪明令很多熟识的读书人敬佩。母亲是旧时代妇女，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听舅舅说过，他上学时回家背书，母亲比他背得还快。文革时，村子里天天晚上要政治学习，母亲总是第一个背完回家的。到我上学时，母亲还给我背过《纪念张思德》《沁园春 雪》等。后来分田到户，家里产的东西有小贩上门收购，他们称东西斤两一出，母亲就能算出多少钱。而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夏天的夜晚，母亲一边给我打扇，一边悠雅而湘味十足地唱整本的《刘海砍樵》、《打铜锣补锅》，直到我进入梦乡，那悠悠的声音还在我耳边萦绕。
我的求学之路非常艰辛，其时哥哥姐姐们先后读书成家，家中积蓄早已所剩无几，无论母亲怎么样精打细算，总是入不敷出，每到开学要交学费的时候，我就怕去看母亲那刻意掩饰愁苦的脸，但是母亲却想尽办法让我继续读书。十五岁时，我以绝对高分考到了县一中，母亲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从家到坐车的地方，有八里路，每一个星期六傍晚，母亲会准时出现在车站，直到最后一班车摇摇晃晃的停下，我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母亲便会笑着接过我手里的包裹，然后听着我叽叽喳喳的说着学校的见闻，一路回家。夕阳下，母亲的步子是很快的，我稍微慢点便跟不上，走在母亲的身后，看着那大步前行的身影，我便觉得异常踏实，只要有母亲的爱，我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甜美。母亲去世后，好长一段日子，我总是在夜半醒来，再也无法入睡。醒后，也不想开灯，只是安静地躺着。喜欢把自己淹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让清冷的夜风淌过孤独的灵魂。灵魂深处的寂寞，在悲伤里繁盛。我用苦涩的泪水去抚慰薄凉的心绪，去浇灭疯长的疼痛。母亲，你一定是在天堂的，你那么善良，那么真诚；母亲，你一定是一直在陪着我看着我的，你那么无私地爱着，奉献着。
愿你在天堂安好，母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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