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继忠,笔名骄阳。教师,湖南省岳阳市《华容文艺》主编。毛泽东研究院与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北京鲁迅博物馆三家联办刊物《千高原》签约作家,《语文报》等报刊专栏作家。湖南省作协会员、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儿童文学学会会员。 有儿童小说与诗歌,中短篇成人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等100多万字作品发于《少年文艺》《初中生》《优秀童话世界》《小溪流》《语文报》《杂文选刊》《千高原》《春风文艺》《章回小说》《芳草.潮》《雁鸣湖》《江门文艺》《华文百家》等30多家报刊。有儿童小说与诗歌入选《湖南省儿童文学作品选》《风从洞庭来》《会说话的陶罐》等多种选本,获省市各类文学奖16次,其中获《中国教育报》征文奖4次。
放学铃响了,我微笑着朝学生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想出去走走。
晚霞半紫,落日余晖洒满校园,风中浮着缕缕花木的清香。
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校园。
育才巷里人气鼎盛。
正寻思上哪儿幽静一些,忽听有人大声叫我名字,声音是如此的稚嫩如此的响亮。我心头一震,循声望去,离我十来米的街边四名学生在候公交,其中两名是我班上的。大声叫我名字的是班上出了名的皮大王小鹏。
他这一声大叫引起不少人张望。认识我的人看看我,摇摇头,脸上挂着一种怪怪的笑。
我有点无地自容。
这孩子平时违规乱纪的事没少做,每次找他谈话都能“深刻检讨”,但往往是上午除保证,下午又重犯。不是科任老师“投诉”说他在课堂捣乱,就是学生干部“吿状”说他惹事打架。“和风细雨”也好,“狂风骤雨”也罢,对他都起不了任何作用。老师们认为这孩子已经无可救药,家长对孩子也非常失望,我更是失去了耐心,不想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他身上。只有在他做得太出格了才严厉批评一顿,过后便懒得再去理他。
也许是我的严厉和冷漠使他产生了“嫉恨”,才有了在街上叫我名字,发泄怨愤这一幕。
这一刻我确实有些恼怒。
都说师生平等,师生是应该平等,但不管如何平等,也不能平等到学生在闹市街头大叫老师的名字吧?他的行为已经不只是一种不礼貌了。
我不知道是现在的学生太难教,还是自己不懂得教育艺术。感到自己很失败,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我犹豫着是不是过去来一番严词责问时,公交车来了。望着扬尘而去的公交车,我站在那里发了好一阵愣。
回来后,我想给家长打个电话,把号码键入后却没有拨出去。
我应该冷静,把问题了解清楚再说。
第二天忙于上课与一些杂务,只好把这事暂放一边。因为心中有了隔膜,进进出出碰到这小家伙我没给他好脸色。但他对我的冷漠视而不见,依然往常一样一脸顽皮地送上一句“老师好”,一蹦一跳跑了开去。
望一眼他离去的背影,我暗自想:昨天在背后大叫我名字,现在又嘻皮笑脸地向我问好,难道这么一点点年纪,就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一晃到了周五,我觉得这事不能再拖,打算阅完案头的一堆作业,马上把小鹏请过来“敲打敲打”。这时,前天和他在一起的小轩来批请假条,我决定放下案头的工作向他问问情况。
我轻声道:“小轩,老师问你一件事,星期三放学后,你和小鹏等四个同学在xx商店前说些什么?”小轩眨巴着眼睛说:“老师,我们没说什么呀,就是瞎扯呗。”我有些失望,耐着性子问:“好好想一想,不可说假话。”小轩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头望着我:“就是瞎扯,没说什么。”
我心中一暗: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呢?
我不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他。可能我的目光有些刺人,他又一次低下了头。
好一阵后,我用低沉的语气问道:“小鹏在街上那么大声地叫老师的名字,难道你就没听到?”
听到这话他一愣,猛然抬起头:“老师是问这事啊,我都忘记了,小鹏是因为和张开吵架才叫了老师名字,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事吵架?吵架为什么那么大声叫我名字?”
“是这样的,七年级的张开很喜欢杨宏樱的书,他说杨宏樱是最了不起的作家,吹得不得了。小鹏不服气,说杨宏樱比不上我们老师,我们老师才是......他们两个吵了起来,一个说杨宏樱棒,一个说老师棒。后来,张开生气了,大叫一声杨宏樱,小鹏也跟着大叫一声,就叫了老师名字。他们还想闹,看到老师从校门出来,就没闹了。小鹏很犟,上车后他一直不理张开。当时如果不是老师来了,他可能会和张开大闹一场。”
了解到真相,我一时间感慨万千。
教学之余我喜欢鸦涂,偶尔写点报告文学,儿童小说,诗歌散文之类的文字。为激发学生写作兴趣,也与学生同堂作文,师生文章在报刊发出来后,便在课堂上与学生一起分享。没想到这点爱好竟然让我成了学生眼里的作家,一个让我头痛甚至讨厌的调皮大王,竟然还把常常给他冷眼的我与名家相提并论,甚至为了维护我不惜与同学破脸力争。
这份发自孩子内心的真挚情感,让我深深感动更让我惭愧不已。
我暗自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冲动。尽管在对待这件事上我还算比较理智,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用一种世俗的心态在猜度,责怨一颗纯真无邪的心灵,甚至差一点伤害一颗真诚纯洁的童心。
愧疚之余我问自己:为什么会放弃对小鹏的关爱与教育?因为自己事多繁杂没有精力和时间?因为他太顽皮无可救药?我对他的放弃与冷漠他难道没有感觉到?
孩子的心是敏感的,最在意老师对他的态度,他为什么还那么维护我这个冷漠无情的老师呢?
答案只有一个:孩子是最无私的,他小小的心灵是博大的。
凝神自省,小鹏顽皮而天真的微笑浮现在眼前。我翻开《班主任工作手册》,写下了下面这首小诗。
童心
一溪清浅灵动的泉水
尽管水面偶尔会漂过一些浮尘
但它清澈明亮
让人一眼见底
一块未经琢磨的玉石
看起来那样粗糙而且有些扎手
只要细心打磨,
就会成为高洁的美玉。
事后,我与小鹏做了一次长谈。
这次,我没有把他带进办公室,而是与他一起走进了校园的柳阴深处。
三年后的一个秋天的下午,一个戴着学生会干部标志的男孩来学校看我,一见面便笑微微地问:“老师,您还认识我吗?” 我仔细看他两眼,惊喜地说:“小鹏!长这么帅了,都当学生干部了!” 小鹏腼腆地一笑:“我那时太调皮了,多亏了老师”
我开心地笑着,心中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幸褔。
他要回校了,我送他到校门口。
“老师,我还会来看您的!”
他走出老远又回头朝我挥手。
我站在那里,站在他那天叫我名字的地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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