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费家村
作者简介
谭伟辉，一位久居深圳的湖湘女儿，怀揣着对故乡和亲人的热爱，喜欢文学，勤于笔耕，愿做席慕蓉笔下那棵开花的树，芬芳自己，也芬芳他人。
费家村是一个山清水秀的美丽小村庄的名字，它坐落在湖南省岳阳县荣家湾的友爱乡。费家村居住着上下几十户费姓人家，每到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头大娘呼喊孙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村尾都能听到，那里曾是我童年时魂牵梦萦的地方。
听母亲说费家村的祖先是荣太嗲和他另外三兄弟，分别叫序二嗲、敬三嗲和崇四嗲。荣太嗲是我外公的爷爷，书香门第走出来的绅士，饱读诗书，德高望重。那时候村里但凡有事都得请示荣太嗲，一是因为荣太嗲见多识广，二是因为他有一颗公平心，不偏不倚，帮理不帮亲。至今荣太嗲还有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流传下来，后辈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荣太嗲送红薯的故事。那是发生在民国时期的故事，荣太嗲在费家河买了一担红薯挑回来，到了家后，太奶奶看到荣太嗲空手空脚回来了，便问他红薯到哪去了？荣太嗲不慌不忙地说，在回家途中遇到了要饭的一家人，看他们十分可怜，便将一担红薯连同箩筐一起送给了他们。现在我们每每谈到谁傻时，便开玩笑地说：“你怎么和荣太嗲一样傻啊？”其实，我们不是嘲笑荣太嗲傻，而是敬佩我们的祖先那么善良，那么大方，傻得可爱呢。
母亲在娘家五姐弟里排行老大，她从小就受到叔外公喜爱读书的熏陶，十几岁便一个人到了荣家湾镇上去学医。后来遇到了身材高大、气质不凡、说着一口湘潭话的我的父亲，他们在岳阳县（现在的岳阳市）安家立业。母亲吃上了国家粮，计划经济年代分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城市户口的吃穿有定量，农村户口的只能耕田种地，在土里刨食。吃上国家粮的母亲令费家那个闭塞小村庄的人羡慕不已。没过多久，外公因病离世，丢下了外婆还有六岁的四姨和三岁的小舅。为了替娘家分担承重的家庭负担，母亲千方百计把四姨和小舅接到了城里，和我们一起居住，也吃上了国家粮。这在费家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都夸赞我的父亲是位重大义、重亲情的费家好女婿。
小时候我最盼望放寒暑假，因为假期一到我就能去费家村了。父母那时工作繁忙，父亲在畜牧局工作，一年中有大半年时间都在农村蹲点，根本照顾不到家里。母亲在军工厂上班，天没亮就要出门，断了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放假的我由姨妈领着去费家村外婆家，坐火车到了荣家湾步行十几里山路才能到达目的地。一下火车我兴奋得就像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着、跳跃着，渐渐地走不动路了，便一屁股坐在路边歇一歇继续前进。每次都是太阳落山才走到费家村，远远地看到了村子里的青瓦泥砖屋，我便放开嗓子大声呼喊着：“外婆，外婆，我来啦！”
七十年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但是外婆总是想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把红薯煮熟晒干做成红薯片，咬起来嘎崩脆的。菜油不够吃，只能吃棉油，棉油是用棉花籽榨出来的，煎出来的豆腐黑乎乎的，我看着就不想吃饭，于是外婆把珍藏起来的菜籽油端出来给我炒菜，菜籽油煎出来的豆腐两面金灿灿，喷喷香，外婆全部夹到我碗里，自己一口都不舍得尝。记忆里，很多个夜晚我从睡梦中醒来，外婆还在吱呀吱呀地纺着棉线，煤油灯盏的小火苗飘忽着，灯光下外婆的背影是那么的亲切而温暖。
外婆出生在旧社会的大户人家，家境殷实，她读过私塾，夏天的晚上，她边摇着蒲扇为我乘凉，边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一些古戏和神话传奇，讲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讲牛郎和织女的故事。童年的我仰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让外婆握着我的小手指去寻找牛郎星和织女星。勤劳的外婆到了六十岁还自食其力，在荣家湾镇上摆了个小摊位卖衣服，一个人去汉正街进货，回来时外婆肩挑手扛着几个沉重的大包袱，想想当年外婆为了不增加儿女们的负担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
如今外婆也离开了我们，和外公一起安葬在费家村那座面朝着一片开阔稻田的小山上。每年春节和清明我们这些在外地工作的费家的孙子和外孙们，由舅舅舅妈带领着去费家村祭祖，早春时节稻田里已泛出了新绿，紫色的燕子花蓬勃地盛开着，带着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村前那条潺潺的小河缓缓地流淌，似乎在叙说着久远的故事。
古人云：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到来之际我因回不了故乡而更加想念那个遥远的小村庄，那个承载着我许多童年美好记忆的费家村。我想念我慈祥的外婆，还有被母亲描述了不知道多少次，我虽未曾谋面但他的形象早已深深扎根在心里的外公。就像邓丽君唱的那首《小村之恋》一样：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岗，依偎着小村庄，蓝蓝的天空，阵阵的花香，怎不叫人为你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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