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背影
作者简介
许光辉,汨罗人氏,江边长大,是工农兵学员。正式工作时间40年,其中有30余年埋头于公文写作和科普创作,得科普作家虚荣。因基础太差,并无辉煌之作。退休5年,乃惯性所致,仍玩文字,比不得文学作家。不会编故事、设情节、藏机巧,偶有文字见诸报端。
有一个难忘的背影,时间越久越是清晰。
这个背影出现在1975年冬天,屈指算来,是40多年了。他一直扎根在我心中,常常使我感恩、使我努力、使我激动。我好多次想把这个背影写出来,为我的前辈,也为我自己。
我是1975年从岳阳地区农校毕业后到当时的汨罗县楚塘公社任农业技术干部的,现在这个地方是汨罗市屈子祠镇。一个20来岁的农村伢子,能当上国家干部,很觉得要努力工作。那时的农业学大寨运动搞得热火朝天,对干部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的要求特严。我当时跟公社党委书记蒋厚昌在枫树大队办点,先是九队后是八队。
因为蒋书记事多,我既年轻又刚参加工作,蒋书记就跟我说:“小许,你就搞300天吧——跟我帮点忙。”我嘞?双脚一个肚,没有什么其他事,就愉快地答应了。也因此,除了公社干部开会,我基本上是住在农民家里,与农民一起做事,公社里的人和事也不是太熟。
楚塘,就是2000多年前那个忧国忧民的屈原大夫在汨罗江边怀沙自沉的地方。除建有屈子祠外,还有独醒亭、骚坛、濯缨桥、桃花洞、寿星台、剪刀池、绣花墩、望爷墩等纪念屈原的古迹,俗称玉笥山“八景”。屈原投江后女嬃造的12疑冢也在那里。12疑冢座座都像小山。据说那土都是堆江边取的,江边便有很多很大的水塘,所以那个地方就叫“楚塘”。
那时的楚塘,真穷。我的住户姓杨,有一个与我年龄相当的儿子,我们睡在一个床上。冬天了,还睡的是竹席子,很凉很凉的。尤其是脱衣上床的时候,还真要些勇气。因为天下雪了,寒气太重,我便利用晚边的时间回了公社,想把自己的垫被带过去,暖和些。
当时的楚塘公社机关,在阳家墩岭上,与屈子祠遥相呼应。很晚了,我从岭下走上去,及至机关时,忽然发现机关围墙边有一个背影在动:靠在墙角,一拱一拱地在刨什么,黄军大衣上布满了雪花。仔细看时,人好像有点抽搐。我有些紧张,这是谁呀?在干什么?
我加快步子,赶上一看,是公社党委副书记兼供销社主任傅明林先生!“傅爹,你在干什么?”见我发问,傅爹便回过头来:“这条出水沟堵塞了,水不通,我把它搞通一下。”他费力地说。原来,出水沟上面是食堂,食堂产生的污水都是从这里排出去的。如果堵住了,污水就会停留在去食堂的路上。大冷天,傅爹已经用双手刨出了一堆又脏又臭的东西。这时水也基本通了。见此情景,我连忙说:“你老人家不要搞了,我来。”“算了,差不多了,你莫搞脏了手。”我把傅爹扶起来,他双手冻得通红,一个劲地喘气。
那一年傅爹快60岁,有严重的气喘病。因为身体不好,县里才把他调到供销社去任职,算是照顾他,但仍挂着公社党委副书记的职务。傅爹没有什么文化,是个实干家,工作很是认真刻苦,有很好的口碑。平时,我们与供销社的职工在一起扯谈,也说过傅爹的一些笑话。有一次办一个学习班,他作总结报告时,念了两句笑死人的话。那时没有打字机,稿子都是手写的。稿子中分别有两句话,一句是“这次学习班办了整整十天”;另一句是“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问题是这两句话正好上下页的接头处,傅爹便念成了:“这次学习班办了整,整十天”和“十月革命一声炮,响”。
傅爹与我是同乡,都是老红花公社人,他对我很好。有一次我问过他,有没有这回事?他承认了,还说,“没文化,苦嘞!同样一个“率”字,与领配到一起要念率领,读蟀;与比字连在一起的时候要读比率,律字音。我原来在会上做报告,读‘律领’逗人笑,读‘比蟀’也逗人笑,没办法啊,实在搞不清。你现在就好,年纪轻,有文化!一定要好好搞啦!”
现在,这件事过去40多年了,我也老了退休了。傅爹的那个背影,那些说过的话,总是常常在无声无息中浮现。回望一生,我也是勤勤恳恳几十年,认认真真做事,规规矩矩做人,总是把做事看得高于一切。我虽然官做得不大、不威武、不如人家有模有样、有滋有味,但我真的无愧于心!
我忽然觉得,是傅爹当初那个背影在我心里扎了根——人确实不需要把事做给谁看,关键是心无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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