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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艺】余松/房前有树

    

  房 前 有 树

作者:余 松

我家老屋前有六棵树,最醒目的是樟树和梧桐。 
樟树一大一小,大的有三四米高,枝繁叶茂。它“出身寒门”,原是长在侧墙墙角的一棵小树苗,谁也不知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立在那儿的,等到我们发现它时,它已长了一尺多高了。它孤苦伶仃,终日与满地的碎石为伴,自生自灭,它那弱小的枝杆甚至经不起母鸡的轻轻一啄。爸动了恻隐之心,把它移栽到房前的空地上,并用竹条做了个围栏围住。没想到它还真争气,好像不长大对不起我家似的,几年下来一路疯长,成了我家门前最耀眼的一景。听到它的树叶随风发出的沙沙声,就觉得它似在报恩。
樟树章也,据说其得名是因为它的纵裂的树纹如同早期印章的纹路。它的“沟豁流纹”总能让人体会到一种与生俱来的沧桑。樟树有发达的根系,适应性强,寿命也长。曾听说,很早的时候有的地方的居民在定居之初都会在村的周围种上几棵樟树,后人从樟树的粗细就能猜出村子存在的大致时间。他们之所以选择樟树作为传情达意的载体,与樟树的这一特性恐怕不无关系。
几年前,在岳麓山上我曾见过一棵几百年树龄的樟树。置身于它的华盖之下,人的思维不由自主地沿着它的万千枝叶深入历史的深处,总想竭尽全力探摸它的身世之脉,尽管知道这最终都是一个无解之迷。
这也许都是人的追根溯源的习性使然吧。很显然,有时候樟树不仅仅是作为“树”而存在的,而是作为一种符号,承载了某种信息供后人去判读。从这一点而言,我觉得樟树是有深度的。
樟树为常绿乔木,在它的身上看不到四季分明。冬天来临之时,当世间万物褪尽了秋天的华章之后,在广袤的山峦能给人带来层层深绿的往往就是樟树。樟树不是不落叶,而是春天长出新叶之后老叶才脱落,因此它总是绿意盎然,生机无限。当其它的很多树种每年不约而同随着秋天的脚步开始漫长的休眠时,它却把换季的使命推迟到次年的开春,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新旧更替。
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古人常以物言志,表达自己超凡脱俗的精神追求。竹虽高贵,但不遮阳。平头百姓如也要“脱俗”,那么与樟树这样“又红又专”的平民贵族为伍无疑是最合适的。
六树之中如按资历来算,最老的当属梧桐。在我印象中它们在我爷爷奶奶那一辈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外形上,这棵树也最高大,已有三四层楼高,在我们那个平原地区的村子里也算得上是参天大树了。  
梧桐树的树叶大,遮阳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一到秋天,树叶纷纷飘落,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落叶伊始,往往并不易觉察,直到无意中听到地上传来几声轻响,一看又是树叶掉在地上,就知道秋天来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树叶不紧不慢地从天而降,稀散地洒落在我家房前的地坪上,一片一片的,直到浓密的的树干完全卸下厚实的夏装。这就是大自然的语言,不知不觉却又明白无误。
有时我想,南方的人们是凭什么区分一年四季的呢?花草树木四季常青,显然是靠不住的。靠历法吗?又觉得不像,实际上的季节与历书所记总是有些差别的。也许在他们心里,季节也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吧。有时候季风和气温也能带来一些明确的信息,但往往又不守时,总觉得没有树木来得真切实在。
树叶掉下来是要扫的。断断续续持续几个月,也就要扫几个月,扫地的主要是我妈。我们那有一句俗话,人看笔头,家看门头,就是说要了解一个人,只要看看他写的字就行了,而要了解一户人家的家风家貌,首先要看看大门口干净与否。妈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家里家外总是被整理得整洁干净。不过有时候在电话里也会听到妈埋怨梧桐树的落叶太多,扫都扫不过来,甚至有些羡慕别人家房屋前没有树,能省不少事。当然这也只是说说罢了,真若没树,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但在我看来,有树叶可扫是一件幸事,至少说明房前有树。没有树的房屋就像没有水的山那样缺少韵味,再漂亮的房屋都不耐看。只有有了树,家才称得上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也才有了聆听喜鹊、画眉歌唱的资本,才有了细看母鸡树下刨食和小猫上树嬉闹的硬件。 
有一件事险些让所有的树遭受灭顶之灾。
我家门口原来有一个几百平米的大地坪,多年前村民自发筹资对它进行硬化。这本应是一件梦寐以求的好事。但听说地坪周围的树全部要砍掉,我心急如焚,立即找到小组长,恳求他能让我家的树保留下来。理由是这些树位于地坪的边角,不砍也不会影响通行;二是水泥一旦铺好,地面温度会直线上升,我家房前没有任何遮掩,夏天就没法过了。听我说的有理,小组长也就答应了我的请求。但作为妥协,房前右边的一棵两米多高的树还是没留住,我姑妈在电话里常常提及的“左青龙,右白虎”也就不复存在。
事后我想,我是一个笨嘴笨舌之人,但在护树那几天,却能义正词严力挽狂澜,出人意料。我知道,家门口的树能否保住,那是最后的机会。无论代价多么大,都不能退却。
后来的一次五一长假,我从东海之滨回到了一千多公里外的村子里。刚到家门口,一阵沁入心肺的香气扑鼻而来,开春以来新长的树叶象一把遮天的大伞撑起在房前的天空。连以前我从没见过的一棵小树也开出了一长溜星星点点的花蕾,它们就像列队的士兵欢迎我远道而来。刹那间我仿佛置身于陌生的森林,呆呆地激动了好久。妈说这么多年我从未在五一期间回去过,每年都只能在春节回去住几天,而那时已是万木凋零,什么都看不到了呀。我怅然若失。
在房前的树下,妈进进出出打理家务,操持我们这个家。爸干完农活回来,端一把椅子在树下休息,这也许是爸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了。而树下早己成了左邻右舍闲暇时最好的去处了。这些树就像沉默的朋友,为我家守住了一方宁静和如诗意般的美。这里就是我身后的乐土,也是我心灵的归属。
可惜的是,由于自然灾害等多方面的原因,六棵树中的五棵均已在最近几年先后夭折,只留下最大的一棵樟树坚守阵地。不同的是它早已不是当初那弱不禁风的小树苗了,而是一棵约七八米高的村中树王。它坚强的骨骼,它伟岸的身躯让它不惧任何风雨,这也让我们多少感到一些安慰。
一年一度的春节又已到来,我因故没有回家过年,踏上归途时已是正月。之所以非回去不可,一是家里做了新房,年前已搬入新居,新家是魂牵梦萦一般的存在。二是自家房前的小地坪还没有硬化,一家人要碰碰头商量一下,房前种些什么树。此前也给弟发过微信,总的原则是春有花,夏有荫,秋有果,冬有绿。但受面积的限制,很难全面兼顾,只能保树了。
除夕夜的焰火让万山红遍,恰巧又逢农历立春,新的一年开始了。过完年后我和家人踏上返家的旅途。高铁驶过高楼林立的华东平原后一头就扎进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窗外就是水墨江南,各式的树木竞相入眼,转瞬又被风驰电掣的列车甩得无影无踪,令人目不暇接。我指着窗外问女儿,奶奶家新房子门前种哪种树好看?女儿饶有兴趣地找了半天,兴奋地告诉我,河边的那棵漂亮,山坡上的那棵更好看!我问是哪棵?她说看不见了!我高兴直笑。靠在这趟开往春天的列车上,我无限美好地遐想着,不论是哪种树,种在我家房前的一定是一棵棵漂漂亮亮的大树,无视百草,自成风景。
 

作者简介:

余松,上海大学本科毕业,长期从事新能源电站的开发和市政工程建设工作。独特的人生经历开阔了视野,丰富了笔墨,阅读为伴,以写为乐。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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