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邓新荣/​爷爷的菜园

    

爷爷的菜园

作者：邓新荣

爷爷的菜园是实行田土承包责任制那年生产队里统一划分的，当时叫作＂自留地＂。

爷爷的菜园很小，前后不足半亩，但土质肥沃，阳光充足。爷爷用柔韧的竹条围起护篱，扎上个古朴的柴扉，很适合栽种各类瓜菜。

农谚说：＂三分种，七分管。＂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爷爷早早晚晚总在菜园忙碌，栽种、浇水、施肥、搭架，把个小天地弄得齐齐整整，四季分明。按爷爷自己的话说，人生之计在于勤，锄头底下有黄金，有事没事，常到园边地角走走，才是庄稼人的本分。爷爷高兴的时候，还一边整地或锄草，一边教我念些土生土长的童谣：＂鸵尾鸟，尾巴鸵，驮升米，看外婆；外婆留我吃昼饭。么子饭？鸡汤饭；么子鸡？四脚鸡；么子四？观音寺；么子观？萝卜辣椒干。＂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平淡中过去，爷爷的萝卜辣椒干就这样一天天把我喂大。

爷爷是干农活的老把势，一生抱着泥土打滚，他热爱土地，尊重土地，视土地如命根子。

那年月，责任田里种双季稻。农谚说：＂大暑到，双抢忙＂。所谓双抢即是抢收早稻，抢插晚稻。那时我的父亲在村上任职，当村长，全村三百多户头，男女老少一千多人口，父亲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大事小情。而那时我们兄妹几个年龄尚小，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大忙，作为家里的老大，在这种农忙季节里，我只好顶着烈日，硬着头皮帮着爷爷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每次做完之后，我总会抱怨半天，说什么作田太辛苦，地里刨食太没出息等等，这时，爷爷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孩子，锄头正得稳，作田是老本。＂就这样爷爷把一家老小九口人的农活，差不多全都挑在了自己肩上，菜园里的活计多半靠早夜完成，从不耽误正工。常言道：＂当家怕五口＂，爷爷当时是何等辛苦便可想而知。

 其实，那时候爷爷已经快七十岁了，他操劳了一辈子，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也许就是营养跟不上，身体严重透支的缘故，爷爷晚年落下一身的病，他经常腰痛，腿脚也有风湿，更要命的是他患有脱肛的病症，每当劳动时间太长或者难以负重的情况之下，总是见他躲在田边地角悄悄把掉出来的肠子往屁眼里塞，弄得满手是血，之后还得强忍着把一天的活计干完。

春天里，爷爷和解冻的泥土一起醒来，无论阳光灿烂还是刮风下雨，他起早贪黑，站着，跪着，爬着，用这种固有的姿态亲近着泥土，虔诚地把一粒粒种子播下。

夏天，爷爷在菜园里施肥，搭架，拔草，许多藤蔓植物长得比爷爷高，爷爷站在刚开的南瓜花儿下笑着，花儿比爷爷的老脸灿烂，爷爷的老脸比花儿生动。

到了秋天，爷爷的菜园瓜果飘香。爷爷把米筛大的南瓜，水桶粗的冬瓜，一个接着一个往家里扛，把红红的辣椒用稻草编的绳子串起来，挂在屋檐下，寓意着红红火火的生活。

入冬了，爷爷把土地再翻过来，种上萝卜、白菜、韭菜、葱等耐寒性很强的蔬菜，这些蔬菜不仅在低温环境下能正常生长，并且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特别是爷爷种的菜，从不使用化肥农药除草剂，自然对人体更有益。

 这就是我爷爷，在我的印象中，一年四季里，他除了劳动还是劳动，从来也不曾停下来好好休息会。

直到有一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爷爷从责任地里收工回来，平时，他一般不进屋便直接去了菜园里。那个傍晚例外，他一回来便找我娘，跟我娘说有点累了想歇一会，我娘见他走路时晃悠了一下，便搀扶着他去了房里，他的房门口有一把竹做的困椅，娘让他在困椅上躺着，还给他身上盖了件棉袄。

时间过去了一会，娘做好了晚饭去叫爷爷吃饭时，却怎样都叫不醒了。也许，爷爷是真的累了，是油尽灯枯了，爷爷就这样去了，像睡着了一样，很安祥。

 我想，只有像爷爷这样的，才是土地上真正的主人。爷爷捯饬的菜园子，沟渠相通，排灌流畅，垄面平整，土层疏松；他手里的种子，粒粒饱满；长出的庄稼，一行一行的，排列得很整齐很好看，那一抹抹盈盈绿韵，点缀着田园风景，美到了极致！

直到如今，爷爷的菜园一直玲珑地依偎在我家小院侧边，成了一片固定的风景，只是可惜，园子里的菜，无论怎样种，都没有了爷爷的味道。

作者简介

邓新荣，湖南平江人。农民。现在外地务工。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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