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谭湘岳/渐渐淡去的民间手艺

渐渐淡去的民间手艺

作者：谭湘岳

手艺者，匠人也！铁匠、木匠、篾匠、剃头匠、缝纫裁剪师和综合修理师是传统的民间匠人，或者叫民间艺人。他们凭着学来的技术专长、用勤劳的双手从事与老百姓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活计。早年，在民间是特别＂呷香＂的一类人。

我对剃头匠和综合修理师（小修小补师傅）印象最深刻。当年，他们或游走串巷于村村寨寨，或盘坐于城镇的市井角落，替普通百姓解除生活困扰，深受大众青睐！

剃头匠被誉为美容师。一只推剪、一把梳子和小小的剃刀，到了他（她）们手上，蓬头垢面者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索索利利。头发长、胡子粗的人被整理得精精致致，漂漂亮亮！小修小补的工匠师傅则像全能医生，什么都会。双手灵活，将人们舍不得丢弃的东西，修旧如新。或废物利用，制作出各种像模像样的艺术品。

孩童少年阶段是身体发育最旺盛的时期，头发疯长！我们家在乡下大屋场租住时，母亲将我的头发洗剪交给一个叫刘剃匠的。他全名因时间久远了，我现在想不起来。但有一点，对刘剃匠的印象还是蛮清晰的！那时，他大约四十岁左右，一米七不到的中等个子，脸圆圆的，时常讲一些重口味的荤段子，让人捧腹大笑，挺幽默的。他家住在一个叫刘家矶的地方，离我们住地屋场约两里多路。刘剃匠除了替自家屋场里乡民剃头外，还包揽了我们这边大人、小孩理发活计。那时虽没有承包一说，一个屋场里来过剃头匠，其他剃匠师傅自然不会再来。每年剃头费大人们3元，小伢崽2元，按此推算，剃一个头花费七分钱或一角钱。十天半月剪一次。因是按年给钱，全年多剃一次少剪一回无所谓，没人计较！在大屋场里相隔五六天定能见到刘剃匠的身影，他随身提着一个比现在麻将盒子稍大一点的长方型工具箱，到预约好了的东家＂唠屋＂，与房东打声招呼讲几句客套话，房东贤惠＂内眷＂自然递上一杯浓茶，摆好椅子、桌子、凳子。

古老屋场几十户人家连在一起居住，很快，＂唠屋＂里围拢了一堆小孩和大人，大家现场口头呼应挨个约好洗剪。小孩剃头不讲究，好剪，20分钟左右可以搞定。大人就不同了，冇得半个小时，是拿不下来的！刘剃匠对成年人、特别是上了些年纪的老人剃、剪、吹，刮胡子、修脸面、掏耳屎、剪鼻毛一道道工序特别过细，样样到位。头剃完了，他会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圆镜交给你，叫你自己对着镜子瞧瞧，满不满意？其技艺强、人缘好，中午时分，时有乡民请他吃个便饭。一天下来，他能剃十几个头。

早些年，岳阳城里也就几家像样的理发店。分布在洞庭路、南正街，先锋路一带，都是国营的。那时像理发行业，讲究技艺，凭技师几级几级拿工资呷饭！所以，客人在意见簿上留言点赞，是对技师最好的褒奖。随着时代不断前行，生活自然变化。城市扩容后，私家理发店到处都有，此一时彼一时，全是电剪电吹，店堂装修气派，多为美女坐堂，手巧艺高。我青春时，留着长发，注重仪表，十天半月就要去趟理发店。头发洗吹完成，还要喷雾定型。经过体验知道哪家店会洗会剃我的头，一旦要理发了，就会就近前往早已看好的门店。

前些年我身体开始发福，年纪大了，没那么讲究，为图方便，亦考虑头发长了白发，日积月聚多了、凸显催老，不多的头发干脆削去。虽然头皮不是光鲜闪亮、但因脑壳上只留下推剪厚薄的发根，每次修剪完成，在众人面前就是十足的光头。近几年，我发现理发店变化快，一是价格贵了。像我这样冇洗（担心共用毛巾不卫生）冇刮、只须将头发剃干净，至少也要20元。一些高大上的门店烫、染、护、发型设计，修剪包装一个个性发型，少则几百，多的上千。二是流程简单。一个堂而皇之的理发店，一些小青年理发师只将头发修剪打理造型，不会刮胡子，（也有用一次性刀片嵌入片架刮须后另加收刀片费的），不会掏耳朵，更不愿剪鼻毛！可能认为邋遢、恶心。我却奇怪、闹心，不明白！要知道，男人胡子过一夜就会长出来，头天用电推推干净，第二天用手掌心触摸又会有粗糙感。前两年我在俄罗斯旅游时特意花三百元买了一只胡须电推，此物虽好，可再怎么推刮，少许绒绒的胡须仍然残留下巴、颈部。电推无法与理发师手上的剃刀相提并论！

我家五年前搬至琵琶王立交桥附近，休闲散步时，发现桥下空旷处两位修理师傅倚托两架流动板车在修修补补，而另几位剃头师傅则各占各位在露天给人理发，每人身边一套简易工具行头。见此情景，我怦然心动，心头涌出一个好字！于是乎，次日到场剃头，找寻儿时的感觉！为我剃头的师傅是一位＂老银嘎＂，交谈中我知道他已72岁了，年轻时当过剃头匠，后来参加工作在粮食部门，现每月有三千多元退休金。两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了，不要他操心！＂＇嗯啦嘎＇条件这么好，还搞么里哟！＂＂唉，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到这里重操旧业，混点时光，剃一个头还有10块钱，要得、要得！＂他洋溢着满满的开心和知足。＂哦，那他们几位咧＂我指了指另几位正在忙活的师傅。＂也都有六十好几了，农村里嘎，有田、有地，条件也不差！＇老嗒＇搞点零花钱！＂＂是吗，城管会不会管你们呀？＂＂管，不过我们都听招呼，每次做完事把卫生搞得干干净净的＂。听了他的回答，我感觉＂他啦嘎＂是在选好的＂港＂，说得轻松！其实一天下来他们在外长时间站立，应该蛮辛苦！只是不愿放弃自己娴熟的手艺，＂老嗒＂仍然发挥其特长，不仅增创收入又解决部分市民对手工理发的偏好。我住地相隔近，常到桥下走走，只要见到他们，免不了拉拉家常，＂港＂点笑话，若头发长了，胡须多了，顺便将脑壳交给他们剪刮干净。老婆却担心，桥下挑担剃头的简陋，干净么？不要我图便宜！几年来，我却我行我素，毫不在乎。

有一日，家里一把常用的雨伞坏了，这把雨伞我特别喜欢，它比一般的伞要大些，手杆有弯把，很好使用。于是，我打算拿到桥下去找师傅修理。我老婆则不以为然，＂家里多的是雨伞，丢掉算了！＂是啊，我知道这些年亲朋戚友中＂老了人＂吊唁送情，回礼雨伞不少。可是，我用惯了大伞舍不得丢弃，硬是花几块钱请桥下修理师傅替我修好了！这些年，如袋子拉链损坏、鞋子开胶破裂，高压锅出毛病，孙子单车补胎打气等等，全是去桥下请修理师傅搞好。

然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飞速发展，我感觉，我们这代人原来非常熟悉的民间手工传统制品，如今很少有人问津，传统手艺慢慢被边缘化，有的可能会被淘汰！究其原因，首先，传统手工制品受城镇街道店铺昂贵的租金制约，本小利薄无法固定经营场所；其次，传统的东西虽然环保却被愈来愈多各种各样廉价的塑料制品替代。第三，年轻一代追求高大上，对有些传统手艺不屑一顾。传统手艺者只得将手工制品挑担经营或利用街道市场转弯抹角处摆设地摊，这样做，却影响市容市貌，为逃避监管，一些艺人如同超生游击队东躲西藏。另外，对于纯服务性的老式剃头手艺和小修小匠行为，在一些上流人士、名人大咖或者部分年轻人眼里不足挂齿，无关紧要，瞧不起！对该细腻贴切的服务不当回事，只注重个性和气派，丢掉了人性服务的精髓。我认为，生活的全部是碎片化的点滴集合，当岁月的年轮渐渐走远，只留下车辙和散落的尘埃时，人们的思绪就会演变为眷恋和乡愁镌刻在脑海里，并时常在记忆的字符里闪烁跳跃！早年，民间艺匠们处在社会的最底端为普通百姓服务，从业光荣、受人敬重。它给予百姓的是实用和方便，经济与环保。它源于生活，它是大众的，它是民族的，它是非常可贵的物质财富。就像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样，失去了不可再生！但是，现在从事传统手工制作或具有传统手艺的艺匠们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随着生命的自然终结，掌握传统技艺的这帮人会越来越少。某些技艺也许再过10年、20年，会很难寻觅到。我们的生活多元包容才会精彩！千百年来传承的一些技艺，如今仍然有不少人像我一样习惯喜欢。正如俗语，＂萝卜白菜各喜各爱＂，如果社会保留适应面广泛一些的平民化的东西，难道不好？

作者简介

谭湘岳，岳阳市老年文学协会会员，岳阳市网络文化协会会员。爱好颇多，尤喜户外！爬格涂鸦，记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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