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喻红春/相思的夜

 相思的夜

作者：喻红春

夜，是一颗敏感的心灵最好的朋友。每一颗有趣的灵魂一定要感恩夜。没有夜，人生会失去很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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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申明一下，相思是地名，指的是湖南省岳阳县毛田镇原相思乡。

 2001年9月，经过一年漫长的等待，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在县进修学校接受两个月的转正培训后，我被分配到岳阳县最偏远的山区相思乡李塅完小当一名小学教师。一起分下去的，有八九个年轻人。但是只有我一个大学生分在相思山脚下的李塅小学。当宏大的理想和悲惨的现实撞到一起的时候，便只有无尽的悲哀和深深的孤独萦绕心头。白天还好吧，学生还是很喜欢我的，刚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激情也带给我许多的充实。但当夜幕降临时，我经常会感觉手足无措，我不知要干什么好，心里头充斥着彷徨迷茫。

有一天，我在校长办公室看到了一摞报刊杂志，眼睛一亮。我把这些贵宾迎进自己的房间。夜晚来临，我靠在床上，捧起一本《中小学生素质教育》。闻着书香，我的心头涌起一种久违的渴望，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乐。此后的夜晚，我沉浸在书报的世界里，读，抄，写，偶尔鼓起勇气，还投。山村的夜晚特别的静，有时除了调皮的老鼠来捣乱外，静的可以听见月亮的呼吸。这种状态下，还是非常适合读书写作的。那一年，我在省市级报刊上发表通讯散文十多篇，参加了2000年《岳阳晚报》社组织的新千年首届通讯员培训班，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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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塅完小和卢塅完小、卢塅中学都在卢塅河边上。沿河而下，是一条比较宽阔的乡村公路。我有一转正同学卢婉萍在卢塅完小，她就是卢家塅本地人。分下去的那年中秋，只有一天假，我没回家。卢婉萍邀请我们一起转正学习的余林、晏小红几个去她家过节。她的家人非常好，尤其是她父亲，凭一手过硬的补鞋匠艺养活全家，长年走南闯北，见识广，谈天论地，妙趣横生。记得当天餐桌上老人讲了一个故事：一瞎子为一东家算八字，东家很满意，便留瞎子吃饭，由于条件有限，东家只炒了一碗肉，瞎子第一筷子戳下去，便夹中了肉，瞎子也很少吃肉，便毫不客气的次次夹肉吃，东家一看不乐意了，趁瞎子不注意，悄悄的把肉碗挪了个位置，瞎子也有点不好意思，便掉转筷头，也朝另一个方向戳去，谁料又戳中了肉碗，“东家好大方啊，只只碗里都是肉”，东家哭笑不得。老人绘声绘色，配上动作，把我们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接不过气来。那个中秋之夜，我们和婉萍的姐夫四个人，喝了两件啤酒，什么菜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这份异乡的温暖一直刻在记忆里，每每念及，便有许多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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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塅完小的旁边就是李家塅，卢塅河从学校门前流过，往下走是卢塅、赵塅，往上走是杨塅。李塅村村部就在学校边上，村支书李书记也就住在河边。李塅完小当时有师生二百多人，但饮水一直没解决。一天晩上，校长喊上我和同事小杨一起去李书记家汇报了这个情况，李书记当即表态一定解决。我回来后，连夜赶写了篇稿子《引来清泉进校园》，几天后，就刊在岳阳晚报上。后来李书记打趣说：“小喻把我都写上市级报纸了，这个引水工程必须完成啊！”后来，晚上经常去李书记家坐。每次去，李书记的爱人毕娭毑一定要摆上干盘子，端茶上酒，热情的不得了。

李家塅的人都很好。我没事的晚上时常和小杨沿河而上去家访。河水淙淙，蟋蟀唱歌，每个家长都很热情，子弟成绩好差不要紧，只要老师肯上门，就是看得起。冲鸡蛋，生花生、熟豆子、糕点，有的家长还会郑重的煮上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当然，酒是绝对不能少的。我最喜欢那种只能装八钱酒的小杯子，一口一杯，吸入喉咙的时候会有“吱呀”的声音。有时候碰上家长热情，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喝的有点多。回来的时候，我和小杨谈天说地，谈工作，谈自己心目中的爱情，兴致一上来，小杨会唱上一曲。这个时候，夜色已深，夜风正凉，而我们，畅游天地，那种微醉微熏的感觉，真的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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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我就调进了卢塅中学，进了中学，生活丰富多了。

当时的卢塅中学，年轻人特别多，没有谈恋爱的也多。我们先是按年龄大小，分别取名光一，光二，光三……日常一起时，经常互相以此取乐。后来当地老师的师母们看到我们一个个本分，工作能力也有，就开始给我们介绍女朋友。和女方见面一般是在晚上，由师母安排好。要说相思人实在是太纯朴太厚道了，每次“抵面”，女方的家长不但会安排好饭，台子还搞的很扎实，杀鸡称肉。我们呢，就比较好玩了，也有点少不更事，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无聊，一去就是五六个，经常把女孩子弄的面红耳赤。不过，由于方方面面的考虑，经过这样介绍谈成的没有几个。所以我们就笑那几个相亲多的人：老母鸡吃了不少，爱又不谈，骗吃骗喝。

可是那时候的生活除了工作，真的是单调呀。傍晚时候，我们会在泥巴操场上划上线，打打篮球，灰头灰脸，没有关系。开心的时候，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卢家塅唯一的一家餐馆打打牙祭，喝点酒，回来的路上，我们会乘着酒兴，大声的唱：“夜哒，哦哩呢，还北是夜哒……”歌声在卢家塅的上空飘荡，迷茫孤独放肆发酵，青春躁动的灵魂无处安放，我们就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仅此一句的歌谣，有时唱着唱着泪水悄无声息的在眼眶里打转转。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可是我却是我们之中最伤感的一个，由于当时通信和交通不便，等到我找到我心爱的女孩所在学校时，女孩因为一件突发事故答应了一位同事的求婚，而这，仅仅是我迟到了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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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晚上，我高中时的同桌，后又是同事的苏拾神神秘秘的跑到我的房间里。他说本校的一位老师相中了我，想把她的侄女介绍给我，问我愿不愿意。经过了那次失恋后，我对女朋友的要求可以说降低了许多，除了基本符合之外，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和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母亲合得来。（事实证明，这一条是至理名言。）我答应了苏拾，苏拾也很快和看中我的李老师商量好了见面的日期。

 那个时候，光一光二光三都没有解决终身大事，我的事情传开后，就成了大家的大事。见面是在李老师家里，灯光下，女孩的笑容甜美，也比较大方，我的印象还可以。第一次见面后，我们在一起认真讨论了几个晚上，女孩没有工作、女孩文凭不高等等，但是一致认为女孩性格很好，最后，我们一起决定，把女孩带回我家，我父母这一关能过，就行。父母见过后，都还认可，于是女孩就成了我正式的女朋友。她经常来学校找我，我们在校园里散步，谈心，最后她就成了我现在的妻。所以这一帮损友说，相思几年，还是我的收获最大，赚了一个老婆。

相思留给我的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有许许多多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月光下，我和小杨在操场的乒乓球台边，一个吹笛子一个吹口琴；寒冷的冬夜，我和卫东偎在床上深谈到凌晨，饿得将学校分的肉骨头煮熟，最后把骨头、肉和汤都干掉；因为校领导对一个同事不公，我们集体在晚上去他家坐谈；双休日，我们骑着摩托车，去毛田，去月田去珠港……一晃二十年了，当年的青丝日渐稀少或变成了白发，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当年的单身狗已为人父已人到中年正奔波在上老下小的夹缝之中，可是因为在相思工作过，可是因为经过了相思那么多的孤独、委屈、奋斗的磨砺，我们又还有什么不能承受，又还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心呢！日子长长短短，禾苗泛青，树木重新披上了绿装。唯一不能轮回的是逝去的时间和青春，唯一不能改变的是已经经历了的生活。那么就让我们咀嚼着相思每一个夜晚的美好，在接下来的道路上，微笑并且努力把生活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吧。

写完这个不太满意的结尾，恰逢农历三月十五，窗外流入眼内的，除了皎洁的月光之外，还有阵阵蛙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的歌唱，在隐隐约约的如烟夜景里，一条通往相思的路赫然呈现在我干涩的目光中，路上浸染着一层纯洁的月色，于是，“夜哒，哦哩呢，还北是夜哒”的歌声天外飞来，于是，朦胧的目光交织着纯洁的月色，踏上了相思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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