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专刊】陈蓓蕾/重视教育的爸爸

编者按：

父爱如山，父亲在孩子心中是威严、责任、担当。感恩父亲，怀念父亲，是儿女们的浓情。今逢父亲节，特推出《专刊》，向所有的父亲致敬！

重视教育的爸爸

作者：陈蓓蕾

我的爸爸是个严父，对读书充满了虔诚，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相信“棍棍棒棒出好子”。

我读小学时，爸爸经常会来学堂看我。有一次，爸爸好像刚从田间锄草来，身上还有泥巴，手里拿着锄头，把草帽一摘，露出光头，调皮男孩大声喊：“蒋光头！蒋光头！”

羞得我要钻地缝，恨他不该到学校来，丢我的脸。

爸爸十分尊敬老师，那么破的茅屋，那么穷的家，老师们来了，先摆干盘子，盘子里装的是花生、豌豆、糖饼、玉兰片等食物，都是妈妈手工制作的。

爸爸边喝酒边说：“我最佩服你们这些知识分子，你们老师才是我敬重的。我就喜欢读书人，我讨米也要送儿女们读书……”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也是和爸爸一样重视读书，她端菜上来时说：“养儿不读书，如养一匹猪。”

我家的墙壁上，神位贴的是“天地国亲师位”。

爸爸经常说：“老师是上了牌位的，要好好尊重老师。人从书里乖，读书才有出息。”

爸爸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上面有九个哥哥姐姐，因为家穷，只读到小学三年级。爸爸为不能完成读书心愿，深深懊悔，所以，他平生唯一心愿，就是送我们读书。

他常常说：“读书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发财，读书是为了长见识。哪怕当农民，读书也有用，红白喜事来了，读书的写礼簿，没有读书的做呆事。”

爸爸平时在生产队劳动，干活远远超过别人。农村是半年辛苦半年闲。

农闲时，爸爸出外做工，到冬月末才回家，把赚的钱交给妈妈。

然后爸爸又背上挖锄、扁担，拿着绳子，去张家山挖藕。每天清晨，吃完早饭，带上午餐，就出发了。天快黑时，爸爸挑一担湖藕回家了。那些湖藕满是泥巴，又长又粗，全部放到床底下。一个整腊月，爸爸要挖几百斤藕。有时哥哥也跟着爸爸去挖藕。我们看见哥哥只挑了几支藕，哈哈大笑：“哥哥的怎么这么少啊？冒得大幺爷的多！”

我们哪里晓得，哥哥和爸爸在冰冷的湖里挖藕，在凛冽的风中吃饭时，我们正在家烤火？

妈妈的厨艺高超，煮一锅湖藕，放点肥肉，香喷喷的。爸爸马上把小脚奶奶背来，和我们一起吃藕。我们看见奶奶来了，十分高兴，都抢着帮奶奶盛饭。

奶奶心疼爸爸，也无能为力，她住在四伯伯家养老，也是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

那时，妈妈的身体不好，全靠爸爸一个人劳动，爸爸已经做了三个男人的工作量，家里还是穷。

爸爸累了，恰逢哥哥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爸爸自然鞭打哥哥，恨铁不成钢，发泄心中的不满。哥哥杀猪般嚎叫，我们吓得战战兢兢。在严父管教下，谁敢不听话？

哥哥读高中时，姐姐辍学，回家放牛。

爸爸说：“一边放牛一边看书，莫把书丢了。只休学一年，明年还是读书。”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姐姐从此没再进学堂，成了爸爸心中永远的痛。

哥哥高中毕业后，家里东挪西借，做了三间新瓦房，预备哥哥娶媳妇。哪知他考起了岳阳师范。从此，不再出门打工，在队里当生产队长，逼我们读书。

假期，哥哥当我们的老师，辅导我们学习。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爸爸板着脸，凶神恶煞地问：“怎么不是第一名？怎么没有考好？”

然后是一顿臭骂，我感觉别人的爸爸很慈祥，不逼子女读书，家里很温暖。

我家的空气是凝固的，没有电视，没有麻将，只有一个大书柜，里面装满了书。爸爸像侦探，有时，明明看见他下堤坡，背着锄头出去了。我偷偷去四伯家看电视，不知爸爸怎么又回来了，好像长了后眼睛，直接去四伯家找我。爸爸不说话，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回家，到房里看书……

上高中后，哥哥和妈妈常常到学校来看我，爸爸虽然没有来过，暑假也是把我关在房里读书。

我正在做作业时，妈妈端一碗热气腾腾的麦乳精进来，心疼地说：“生子，喝了麦乳精，再做作业。这么多书，我恨不得帮你读。”

我有很多伯伯，他们重男轻女，从不送堂姐妹上学，骂爸爸：“这么胖的姑娘，不拉回来种田，还送到临湘读书，累死活该！”

要是他们知道，我除了读书外，爸爸还要买麦乳精给我加强营养，不知怎么想？

高二寒假，容姐带我看了一场电影，被爸爸批评了：“容子，你看电影，我不管，你不能带美生去看电影，耽误她的学习时间。”

爸爸教育我：“你如果不会读书，我早要你回家种田了。老师们都表扬你聪明，有出息，你只要稍微认真读书，就可以考起大学。你现在像夹生饭，多闷一下就熟了！”

1987年高考，我名落孙山，庆幸解脱了，我坚决不肯复读了。

爸爸苦求哥哥，看在手足情上，帮帮忙。

爸爸开导我：“你哥哥从来不求人的，干嘛要买苹果看你们班主任？还不是为了你！你不复读，回来种田，我正怕舒服些。你复读一年，考上大学，你今后自己好！你这个猪脑壳，怎么想不通……”

我的脾气很像爸爸，沉默寡言，倔强，不肯服从。

爸爸说：“你不考上大学，像个拦路虎，下面的弟弟妹妹，我也冇心思送了。”

这时，弟弟读高一，安妹读初三，林妹读初一。

妈妈说：“你不复读，和我一起去跳河，我们一起死了算了！”

我说：“复读考不起，怎么办？”

妈妈说：“要么当代课老师，要么把几千元钱你开小卖部，反正不种田！”

妈妈经常在谷花洲卖菜，老师们劝她：“无论怎样，也要送美生复读，她是考场没有发挥好……”

还有那些同学们，都鼓励我复读。

在这样环境下，我好像除了复读，没有其他选择。

那时，我觉得自己是个囚犯，四周都是墙，我一个人关在房里看书。我倒怀念小时候坐在牛背上放牛，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的快乐情景。

爸爸老是重复他的教育理念：“哪个小孩愿意读书？他们都愿意放牛，坐在牛背上多好玩！青春一晃就过去了，要趁年轻时多读书。没有生而知之，只有学而知之……”

一般的爸爸要女儿温柔体贴，今后依靠男人。

我的爸爸反其道而行之，教育我藐视男人，靠自己。尤其是妈妈，经常告诫我：“男人的心是铁打的，不要相信他们，好好读书，不要做别人的丫鬟使女！”

我爸爸也是这样教育我：“认真读书，靠自己！”

我虽然在农村长大，父母并没有让我下地劳动，也不要我做家务。

儿时的小伙伴都在地里劳动，他们说我是千金大小姐。

对于这种教育，我是万分讨厌。

有一次，我吃饭时，摘下眼镜，爸爸看见后，吓坏了。后来妈妈告诉我，爸爸对妈妈说：“看见我儿的眼睛，我的心都寒了。”

然而八十年代的文凭热，大学热，爸爸也没有办法顾及那么多了。

后来，我虽然混了张文凭，但却失去了活泼开朗的性格，一双明亮的眼睛也近视了。

然而，我又不能埋怨爸爸，他认为送我读书是为我好。他始终迷信读书，对读书痴迷、虔诚。

1997年3月份，爸爸和妈妈来岳阳养老，住在花板桥，房子后面是四厢菜园，前面是个大院子，经常有老乡光顾爸爸的院子。

爸爸夸耀说：“我有七个孩子，四个大学生，两个高中生，文化最低的，也有初中文化。”

他不喜欢谈钱，也不喜欢谈其他琐事，只打听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

爸爸的爱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父爱：有严厉的苛责，有棍棒的敲打，有矛盾，有冲突，但归根结底，有这样的爸爸是幸福的。至少在社会上，少吃很多苦。爸爸是高山，他确实能给我撑起一片蓝天。那些没有父爱的孩子，察言观色，少年老成，早早失去了童真。

我五十多岁，还傻乎乎的，像小孩一样率真，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现在，妈妈的身体不好，全靠爸爸照顾。

爸爸自豪地说：“你们安心工作，不要管我们，像我们这么幸福的，岳阳冇几个！”

他希望哥哥得奖，希望我们都有点出息。

要是所有的农民都像我爸爸这样伟大，中国至少要进步二十年！

作者简介

陈蓓蕾，岳阳市一名人民教师，爱好写作。

图片：作者

（专辑持续更新，欢迎作者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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