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彭盼兮/老宅里的点滴记忆

老宅里的点滴记忆

作者：彭盼兮

那个年代，我在乡下跟着外祖父母一起生活，留有许多美好的记忆。其实无所谓好坏，多是些那时候的生活点滴。只是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和提高，大部分人都将儿时的童趣故事遗忘和冷落了。可以说我们每个人的童年时代正像珍稀物种一样处于濒临灭绝的边缘一点点地将其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我把我儿时的一些许往事重新挖掘整理出来，让儿时的趣味和快乐重见天日，也算是对祖辈们的一种缅怀和纪念。

其次也是唤起一些人对旧时的记忆，看看当年那些家常便饭的童心童趣你还记得多少？

外公真正的老家是“绣针洞”不是茶子园。绣针洞离茶子园有一二里路的距离，外公在解放前后，在县城经商有数十年之久，因时代的变迁，听他人唆使跑到乡下置田、置土、置茶子园的房子。

绣针洞的老宅是一栋很大的宅院，住的都是老外公家的兄弟和堂兄弟们。人口上百，老宅房间有几十间之多，光数天井，就有三十二囗。娘说她们小的时候落雨下雪到宅院内玩耍，从来不要穿防雨鞋，就可以穿越大院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玩捉迷藏，藏起来保你两三天都寻找不到，这老宅子就有这么大。

老宅门前有口鱼塘，有三四亩水面，据祖辈们讲，这口鱼塘以前可以求神借来碗筷，还有一回，前辈们看到一群鱼从鱼塘里起飞，飞过对门的山。这些都只是听祖辈们讲的，我们晚辈谁都没有见过。所以，也就不必去理论，今天我只写一点点老宅的一二趣事来给大家分享。

近鱼塘的右角宅院是老外叔祖的一家。我很小的时候跟外公去过老外叔祖家借过他家的风车车米，那时打米，是水推动的打米机带有谷糠，米打回来必须通过第二次加工才能煮饭吃。

老宅大院外面是土砖砌成的围墙，围墙基础是用当地开的红条石砌的，进院门口立着两扇掉漆了的大门（叫推门），门腰楔着一对儿早已锈迹斑斑的铁环。进院的地坪右边歪着一棵梨树（麻梨子，二斤一个），这棵梨树归老外叔祖的长子浩叔外公家所有。

再看老宅的阶基，前是用长方形的红石条所砌。乍一看，就知道这个宅院住着的人家都是些很平凡普通的人，不像那些大富大贵雕龙画栋的豪富人家的豪宅。正北宅院左住着老外公，大叔外公和细叔外公。外公有三兄弟六姊妹，外公最大。正北右住着老叔外公和淡叔外公一家。每次回绣针洞，只要进入北宅，前院、后灶、卧室，满都是老外公和叔外公等一辈人的蹒跚跚的影儿。

老宅后院很大，可以从老外公住的后门穿越到別一处房子里，进入到另一个房子再穿越出去，就像迷宮一样，很难原路折返。而老宅后院，是老外公住的地方，老外公喜爱抽水烟斗，水烟斗是当时人们吸烟的一种工具，烟通过水的过滤而吸出，吸烟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觉得那东西很好玩，趁老外公不注意时，偷偷拿起他的水烟斗用嘴对着装模作样的学着抽了起来，一口吸入，哇！一股又辣又涩的烟斗水呛得我直咳嗽。老外公看到了，这回没有发脾气，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傻孩子，你不会抽，辣着了吧，快，快去漱口。”我忙到厨房，拿起瓜瓢在水缸里（瓜瓢是用瓜做成的一种厨房器具，就是现在替代的塑、铝水瓢），挽了一瓢水漱口，漱完口，嘴里还是辣兮兮的，喉咙舌头都是麻辣麻辣的，大半天没有缓过劲来。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碰老外公的水烟斗那玩意儿了。

再宅南是我的老外婆，老外婆裹着三寸金莲，身材矮小，走起路来一扭一摆的，样子很逗，我们几个小字辈，经常在她后面趁她不注意时偷偷学她走路。

我们在背地里都称她为“鸭子老外婆”。她走路一扭一摆，像鸭子走路一样。

每当我们几个在她楼上捉迷藏的时候，老外婆就会叫到“快点下楼，跳起楼下灰尘好大，再不下来就喊你老外公来。”我们都怕老外公那个横眉瞪眼的样子。听说要喊老外公来，吓得我们几个，就咚咚地，飞也似的跑下楼，又咚咚地，飞也似的跑到另一间房里的楼上，继续疯我们的。

要是平常，我们这样飞跑，老外婆就会说道：“嗳，鬼崽，你们慢点跑，不要这样瞎跑，怕摔断手脚，摔倒了难受痛。”不过，今天看到我们在她房间闹成这样，就是例外，没见她说要我们慢点跑的话。

院落深处有口井，整栋大屋里的人都到这口井来挑水，如这井的井水，冬暖夏凉。三伏天都会凉得让人手脚冰凉。站在后院最惹眼的吊楼上，便属常萦纡梦乡的那棵遒劲柿子树了。

依傍着水井和老宅的繁茂柿子树，春风浓郁时它花香四溢，大半个身子探出墙外。墙外的行人，触手可享它成熟后的甘甜。它像一位乐善宽厚的长者，替老宅赚得好口碑。

老宅温厚，它将温厚传给子孙，令他们泊旅异乡时，始终秉承着一份仁厚，像他们的老宅和柿子树一样，直立於尘世。

光阴荏苒。老宅的子孙们陆续远离了它。他们在外拼搏打工赚了点钱，各自都把房子从老宅搬出，建到更加宽敞的马路边上去了，独家独户几层几房几厅独立门户。唯独那棵老柿树，独守着岁月风霜，独守着风雨飘摇的老宅，泪眼婆娑的仔仔细细打量着老宅的心事，奉上饱满甘怡的果实，陪伴着老宅。

逢重阳，看着红彤彤透明诱人的柿子，心里总会硌疼我，念老外婆、老外婆家的大宅院，还有老外婆窗外的那棵柿子树。

柿子树，逗留于唇齿舌尖的这份眷恋，让我一辈子萦怀。

老宅院。柿子树。

老外婆、老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