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吴穷/散步二十四节气之春分

“党在我心中”特刊征稿启事

散步二十四节气之春分

作者：吴穷

绝句

唐·杜甫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到了春分，春天，已来得格外分明了。

春日迟迟，行走在三月的暖阳里，山水秀丽，生命萌动，拂面的微风中丝丝都是花草的香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泥土松软，燕子开始衔泥筑巢，溪边的沙洲上，鸳鸯也享受着春暖。

此时的恬静美好，分明就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描述的妙境：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春分，恰好是春季九十天的中分点，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阴阳相半，昼夜均分，冷热均衡。

“三月湖天春昼长，东风飘暖草浮光。”《诗经·小雅·出车》有“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的描述。杜甫诗中的“迟日”二字，正来自于此。

春分过后，大自然会赐予人间更多的光亮，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而言，春分，就显得意义尤其重大。人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结伴出游，踏青赏花。宝钗的冷香丸，即便集齐了四季的花蕊，也还要借一天春分的阳光。

从周代起开始，古代帝王会在春分这天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虽然比不上冬至的祭天典礼，但仪式也颇为隆重。皇帝要奠玉帛、礼三献、乐七奏、舞八佾，行三跪九拜大礼，祈求上天给予充足的日照。现在北京的日坛，就是明清时期皇帝春分祭日的地方。

春分的三候：一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玄鸟即燕子。所谓“天玄地黄”，玄是黑色，在北方。北方对应五行中的水，燕子穿越了冬天的混沌之气，带来了凌空劈下的电闪雷鸣，也带来了风和日丽、春暖花开。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成双成对的燕子，是中国人自觉亲近的吉祥鸟。它轻盈的穿梭在春日的诗文中，安巢在人类的屋檐房梁。人们以为燕子通灵，用新婚燕尔形容男女之缱绻，又认定，燕子筑巢福气来，盼着燕来家筑巢，于是给它们以“家燕”的身份。燕子一旦绕梁衔泥为巢，就以此为家，代代相传了。中国人笃定，今年来家巢居的燕子就是去年的那一对；那呢喃梁间燕子，自然是似曾相识归来燕了。

公元760年的春天，杜甫的草堂刚刚落成，就有燕子来栖，他十分欢喜：“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那一年，杜甫50岁。

五年前那个伤痛的春天，一场突如其来，又蓄谋已久的动乱，摧毁了中国古代最辉煌灿烂的开元盛世，更令数千万人流离、漂泊、死亡。

整个大唐满地都是写诗的人，但只有诗圣杜甫，不仅写下了自己“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辛酸苦辣，也密集地记录了国家离乱之下那些小人物的剪影：那个不够征兵年龄，但还是被强行征召的男子，那个打仗还乡后因战事又起重又被征的军人，那个面对凶残官吏连夜逾墙逃走的老翁，那个结婚第二天丈夫就要赶赴战场，悲痛得心如刀割的妻子，那个长安攻破后被抛弃在路边的落难王孙……

忍着伤痛，杜甫走过了他的遥遥五年，在逃出长安、投奔肃宗、短暂为官、颠沛流离之后，他来到成都，在表弟和乡邻的帮助下，在浣花溪边的一株二百年的老树下建起了一座浣花草堂。

半生漂泊，他在这暂时的栖身之所，暂且收起社稷的忧叹，独自沉醉于明媚的春天。

他写春天的花木：杨柳枝枝弱，枇杷对对香。

写眼前的虫鸟：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说到春夜的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那春花，美如画卷：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那邻翁，朴质又悠然：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

浣花草堂断断续续四年多的日子，是杜甫诗歌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他现存诗歌 1400 多首，其中有 240 多首就是在成都写成的。

在这样的诗歌里，我们看到沉郁顿挫的杜甫的另一面。那是他诗歌里最深层的柔软、静谧与安宁。

草堂临近锦江，西北就是终年积雪的西岭，他的视野也随着面前的春景扩张到千里之外：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他望向何处？“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长安，洛阳，真的要成为穷尽一生也回不去的故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