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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尹韩张两王传(四)

《汉书》又被称为《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具有极高的文学和史学价值,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中国史学“前四史”。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汉书》故事。

黄河歌者金石点评:

韩延寿为官理政有一整套手段,在颖川郡时让人们互相揭露告发,然后从中各个击破,不过这办法也会造人人相疑、社会不稳;他这一套“闭门思过”却是独创发明。韩延寿本事不小,最后想要挟扳倒丞相魏相,其被杀就不可避免了。请看《<汉书>研读》第389章:

 

赵尹韩张两王张传(四)


韩延寿

韩延寿(?~公元前57年),字长公,燕国人,后来迁徙到杜陵。他年轻时担任郡文学,他的父亲韩义担任燕国郎中。刘旦谋反时,韩义因劝阻被处死,燕国人都很怜悯他。

在这个时期,汉昭帝还很年轻,大将军霍光秉持朝政,征召郡国中的贤良和文学人才,询问为政得失。当时魏相凭借文学对策,他认为:“赏罚用来劝善禁恶,这是为政根本。前者燕王刘旦无道,韩义出头强力劝阻,被刘旦杀掉。韩义与刘旦没有比干这样的亲近关系,却履行了比干一样的节操,应当显贵封赏他的儿子,以昭示天下,表明作为人臣的应有之义。”

霍光采纳其建议,提拔韩延寿担任谏大夫,后升任淮阳太守。因为治理很有名气,转任颍川太守。

颍川郡豪强很多,难以治理,国家都是专门选派强有力的太守。在此之前,赵广汉担任太守,担忧当地风俗喜欢结为朋党,所以施行结交官吏和百姓的策略,让他们互相告发,这种权宜之计为了明察政事,但却导致颖川郡告发成风,百姓之间结仇成怨。韩延寿想要扭转这种风气,用礼让教化百姓,又担心百姓不听从,就依次召见受乡里信任敬重的郡中长老数十人,摆设酒宴,亲自陪同,把施行礼教的想法告诉他们,向他们询问乡间歌谣和百姓疾苦,陈述和睦亲爱的办法。长老们都认为应当这样,也能施行,随后共同商定嫁娶丧祭的礼仪和等级,大体依据古代礼仪,不能逾越法律限度。

韩延寿命令文学校官诸生头戴皮帽、手执俎豆等礼器,为官吏和百姓主持婚丧嫁娶等礼仪。百姓按照他的教导,把那些仿制送葬用的土木制车马全都扔弃到路上。过了几年,韩延寿调任东郡太守,黄霸接替韩延寿治理颖川,继续沿用他的办法,因此颖川郡实现大治。

韩延寿做官崇尚礼义,尤其喜欢上古教化,每到一处必定聘请当地贤士,依礼对待任用他们,广为谋划,接受劝阻;推崇重义轻财,表彰孝悌行为;修治学校,春秋乡射,陈列钟鼓管弦,隆重举行升降揖让之礼,以及都试研讨武艺,设置斧铁旌旗,演习射御等事项。在修建城池征收赋租时,先明确宣布开始日期,按照指定的期限行事,官吏和百姓都因敬畏遵守规定。他还设置任命里正和五长,作为孝悌表率,绝不姑息奸邪之人。乡里街道一旦出现事故,官吏就会接到报告,奸人不敢进入颖川地界。这种做法开始好像很繁琐,随后卒吏就不再有追捕罪犯的劳苦,百姓也不再有被处刑罚的担忧,都很乐于这种治理方式。

韩延寿对待手下的官吏恩威并施,约法明确。如果有欺骗背叛他的,他就深深自责说:“难道是我什么地方有负了他吗,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卒吏听到后会暗自痛悔,他的县尉甚至自杀而死。他的掾史拔剑自刎,被人发现后救下没死,却由此口哑不能再说话。韩延寿听说了这件事后,对着掾史痛哭,派卒吏医治看护他,并厚待免除了他家的赋税和徭役。

有次,韩延寿外出办事,在他临上车时,有一名骑吏迟到,韩延寿命令功曹商议确定惩罚措施。韩延寿返回府门时,门卒拦住了车子,说是有话要说,韩延寿止住车询问。门卒说:“《孝经》中说:'要以侍事父之道来侍君,其中的敬意是相同的,因此侍奉母亲偏向于爱,侍奉君主偏向于敬,敬爱齐备是用来侍奉父亲的。’今天一大早您要出门时,停了很久还没走出,骑吏的父亲来到府门,一直不敢进去。骑吏听说后,快跑着出来拜见父亲,正巧赶上您要上车。因为敬侍父亲受到惩罚,难道不是有损于教化吗?”

韩延寿在车中举手拜道:“如果不是您,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呢。”他回到府内后召见门卒。门卒本来是名儒生,听说韩延寿贤明,没有什么途径引荐自己,因此替人做了门卒,韩延寿马上决定留用了他。韩延寿听取善意的劝谏,大多是这样的。韩延寿在东郡三年,令行禁止,狱案大减,是天下治理好的郡国。

韩延寿试用为左冯翊,一年后称职授实职。过了一年多,韩延寿总不肯出去巡视各县。丞掾多次报告说:“您应该巡视郡中,观览民俗,考察长吏的治理政绩。”韩延寿说:“各县都有贤明的长吏,督邮在外分辨善恶就行了,巡枧各县恐怕没有什么益处,只会增加烦扰罢了。”丞掾们都认为现在正值春季,可以出去劝勉农桑。

韩延寿迫不得已,巡视到了高陵,百姓中有两名亲兄弟之间为了耕地相互争辩,各自向韩延寿诉说自己的道理。韩延寿非常悲伤,他说道:“我有幸得了这个职位,作为一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致使百姓中亲骨肉之间互相诉讼,既伤害风俗教化,又使贤明的长吏、啬夫、三老、孝悌承受羞辱,其过错在于冯翊,我应当引咎辞职。”

韩延寿这一天称病不理公务,入内躺到传舍中闭门思过。一县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令丞、啬夫、三老都自缚等待处罚。讼诉人的宗族相互责备,这两名兄弟也十分懊悔,都剃发肉袒谢罪,愿意把田地转让给对方,至死不敢再争。

韩延寿听说后非常高兴,开门请进来接见,入内置备酒肉和他们相对饮宴,勉励他们并且把这个意思告诉了乡内官署,以此表彰规劝肯于悔过从善的百姓。韩延寿起身处理公务,感谢令丞以下各官吏,亲切接见慰问他们。郡中从此和睦相处,无不相互勉励,再也不敢违法。韩延寿的恩惠声誉遍及辖区内的二十四县,没有人再用言辞相互诉讼。这是因为韩延寿为官出于至诚,官吏和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

韩延寿接替萧望之的左冯翊,萧望之则升任御史大夫。侍奉谒见的侍者福告诉萧望之,韩延寿在东郡私自发放官钱一千多万。萧望之和丞相邴吉商议,邴吉认为正逢大赦期间,不必追查。正好御史在东郡查办公事,萧望之就命令他一并查问这件事。韩延寿听说后,立即安排卒吏追查萧望之任冯翊时廪牺官发散了一百多万钱的事情。廪牺官吏被拷打讯问很急,自己供认和萧望之谋取奸利。

韩延寿上奏弹劾,想通过汉宣帝处罚萧望之。萧望之陈述奏报说:“我的职责在于监察全国,听到了事情不敢不查问,但却受到了韩延寿的阻挠。”汉宣帝因此不信任韩延寿,派人分别追查弄清了事实。萧望之的事情没有落实,但萧望之派出御史在东郡考察时,全部查明了韩延寿的事。

韩延寿在东郡时,他考试骑士,修饰兵车,画龙虎朱爵。韩延寿穿衣以黄色细绢作为方领,驾四匹马,着总,立幢槃,插羽葆,在车上鼓乐歌吹,由功曹引导车辆,都是一车四马,装载檗戟。五个骑手为一伍,分左右两部,军假司马、干人持幢跟在车旁。唱歌的先入射堂,看到韩延寿的车到来后高唱楚歌。韩延寿坐在射堂,骑吏持戟沿台阶站立,随从的骑士带着弓鞑罗列在后面。他命令骑士兵车在四面布阵,披着甲胄佩剑骑在马上,抱着弩弓背着箭囊。他还让骑士表演戏车弄马盗骖的技艺。韩延寿又取用官府的铜制器物,等到月食出现时铸成刀剑钩铎,仿效皇帝尚方署中的做法。另外,韩延寿还用官府钱帛私自雇佣小吏为其服役,以及花费置办装饰车甲的钱三百万以上。

萧望之上奏弹劾韩延寿僭越,属于大逆不道,又自我辩解说:“前不久臣被韩延寿弹劾,现在又来揭发韩延寿的罪行,众人都会认为臣怀有邪恶之心,欺侮冤枉韩延寿。希望丞相、中两千石官员、博士商议确定他的罪名。”

汉宣帝把这事交给公卿大臣商议,大家都认为韩延寿从前没有政绩,现在又诬告国家执法大臣,想以此解脱罪名,很是狡猾不道。汉宣帝厌恶韩延寿,韩延寿最终获罪被斩杀弃市。

官吏和百姓数千人送韩延寿到渭城,老少们扶着车毂,争本献上酒和烤肉,韩延寿不忍拒绝,每人的酒都饮用,共喝了一石多。他让掾史分别拜谢送行的人说:“劳苦各位吏民相送,韩延寿死而无恨了!”当场的百姓无不流泪哭泣。

韩延寿的三个儿子都做了郎官。他在临终时,嘱咐他的儿子要以他为戒,不要再去做官,他的儿子们都听从父亲的话辞官不做。到了孙子韩威时,才又出来做官,官至将军。韩威也很讲恩德和信义,能得到众人拥护,下属愿意为他效命。韩威也是因奢侈僭越获罪被杀,这大概是韩延寿的遣风。


闭门思过

黄其军

        作于2022年1月10日(古历辛丑年十二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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