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列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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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苏秦列传（一）

苏秦（？～前284年），己姓，苏氏，名秦，字季子，东周洛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人。他曾经向东到齐国求学，拜在鬼谷先生门下学习。

他外出游学多年，最后落得穷困潦倒返回。他的兄弟嫂妹妻妾都在暗中嘲笑他说：“周朝人的习俗，男子要治产业。只要从事工商业，就能得到十分之二的利润。他现在丢掉根本去逞口舌之劳，最后生活穷困，不也理所应当吗！”

苏秦听到后感觉很羞愧，内心很受伤，于是闭室不出，找出原来的书籍再仔细阅读了一遍。他自言自语说：“读书人已经屈首受书，却不能凭借读书获得尊荣，就是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处！”于是找到一本周朝的名叫《阴符》的书籍，伏案进行苦读。研究了一年之后，他感觉终于揣摩出书中的真谛。他自信地说道：“我从此可以用这种学问劝说当世之君了。”他请求面见劝说周显王。周显王的左右大臣都听说过苏秦的事情，很看不起他，因而周显王也没有接见他。

苏秦西入秦国。秦孝公刚刚去世，苏秦劝说秦惠王：“秦国是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这是天府之国。凭借秦国士民万众，教授他们兵法，可以并吞天下，称帝而统治天下。”秦惠王说：“毛羽未成，不可以高飞；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秦国刚刚诛杀了商鞅，对舌辩之士很反感，所以不用苏秦。

苏秦又向东来到赵国。赵肃侯刚任命自己的弟弟为相国，号称为奉阳君，奉阳君也不用苏秦。

苏秦接着到燕国去游说，一年后才得以见到燕文侯。苏秦劝说燕文侯：“燕国东有朝鲜和辽东，北有林胡和楼烦，西有云中和九原，南有呼沱和易水，土地方圆两千多里，带甲军兵数十万，战车六百乘，骑兵六千人，粟米可以支撑数年。南面有碣石和雁门富饶之地，北方有红枣和板栗之利。百姓就是不耕作，也能享有枣栗而富足。这就是上天所赐的天府之国。”

“如果说国家多年安乐无事，从不见折军杀将，没有哪个国家超过燕国。大王知道其中原因吗？燕国之所以不被敌军甲兵侵犯，是因为有赵国这个南方屏障。秦赵两国五次大战，秦国两胜而赵国三胜。秦赵相互厮杀，所以大王才能在他们后面保全燕国，这就是燕国不被侵犯的原因。秦国如果要进攻燕国，必须越过云中和九原，再经过代地和上谷，行军距离长达数千里。况且就算他们能攻占燕国的城池，秦军算计着也不能固守。所以秦国一直不能侵害燕国。现在赵国如果进攻燕国，只要发号施令，不到十天，数十万军兵就会向东发起进攻。一旦赵军渡过呼沱河，越过易水，不到四五天就会兵临燕国都城。所以说秦国想要进攻燕国，秦军要征战于千里之外；赵国想进攻燕国，只需征战于百里之内。大王现在不担忧百里内的祸患而看重千里外的威胁，再也没有比这更错误的计谋了。所以我劝大王和赵国合纵结亲，合二为一，那么燕国肯定没有祸患。”

燕文侯说：“先生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我们燕国太小，西面被赵国压迫，南面邻近齐国，齐国和赵国都是强国。先生如果能够倡导合纵后安定燕国，寡人我愿意把整个国家托付于你。”

燕文侯安排人拿出巨资，为苏秦准备好车马金帛来到赵国。这时赵国的奉阳君已死，苏秦就劝说赵肃侯：“天下卿相人臣和普通百姓，都仰慕您这样的贤明君主施行仁义，都日夜盼望着在您面陈述忠言。虽然是这样，但是您起用的奉阳君做事妒嫉，您又不亲自执政，所以四方宾客游士没有谁敢找您说句实话。现在奉阳君已经去世，君上恢复了与士民的亲近关系，臣我所以敢说出我的愚见。”

“我私下里替君上谋划，最好的莫过于安民无事，最好不要扰乱百姓。安民的根本在于选择邦交，邦交选对了才能安民，邦交选择错误则百姓终生不安。请让我讲一下赵国的外患：同时与齐秦两强为敌，那么百姓肯定不得安宁。如果倒向秦国进攻齐国，百姓不得安宁；倒向齐国进攻秦国，百姓同样不得安宁。所以谋取别国君主，讨伐别的国家，这些话一旦出口，就一定会很快断绝和别国的交往，我愿希望君上谨慎说出这方面的话。请让我讲讲这些非白即黑、非阴即阳的道理。君上如果能真心听取臣的建议，燕国肯定会献出盛产毡裘狗马的土地，齐国肯定会献出盛产鱼盐的海湾，楚国肯定会献出盛产桔柚的林园，韩国、卫国和中山也会献出供您汤沐的城池，那样您的亲戚和父兄就都可以裂士封侯了。割地获利，这是五伯之所以折军擒将所追求的；分封亲戚成为诸侯，这也是汤武出兵争战弑君的原因。君上能够高坐而拱手拥有这些，这正是臣我替君上谋划的目的。”

“现在如果大王倾向秦国，秦国肯定会削弱韩国和魏国；大王如果倾向齐国，齐国肯定会削弱楚国和魏国。魏国被削弱就会割让河外之地，韩国被削弱就会放弃宜阳。宜阳一旦属于秦国，那么赵国的上郡就会陷入绝境，河外之前地被割让，则赵国的交通断绝，楚国被削弱赵国也会孤立无援。这三种计策，都不能不认真考虑啊。”

“如果秦军攻占轵道，那么韩国的南阳就会危在旦夕；如果秦军攻占南阳，包围周朝，那么赵国必须拿起武器应战。如果秦军吞并卫国占领卷城，那么齐国肯定要到秦国朝拜。如果秦国在山东得手，那么肯定会派出全部兵力进攻赵国。一旦秦国甲兵渡过黄河，越过漳水，占据番吾，那样秦赵军队肯定要在邯郸城下会战。这是臣我替君上担心的第一个方面。”

“当今这个时期，山东的国家中没有强过赵国的。赵国土地方圆两千余里，带甲军士数十万，战车千乘，骑兵万余，粟米可以支撑数年。赵国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国是个弱国，不值得害怕。秦国最忌恨的莫过于赵国，但秦国一直不敢起兵进攻赵国，这是为什么？他是害怕韩国和魏国联合进攻他的后方。所以韩国和魏国就是赵国的南部屏障。秦军进攻韩国和魏国，没有名山大川限制，慢慢进行蚕食，直到逼近国都后停止。韩国和魏国不能抵御秦国，肯定会向秦国称臣。秦国没有了韩国和魏国的隐患，肯定会放手进攻赵国。这是臣我替君上担心的第二个方面。”

“臣我听说当初的唐尧分到的赏赐不足三百亩，虞舜更没有一尺封地，却能拥有了整个天下；禹夏开始聚集的民众不足百人，却能在诸侯中称王；商汤、周武的卿士不足三千，战车不足三百辆，士兵不足三万，却都能成为天子，那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夺取天下的策略。所以，作为贤明君主，对外要预判敌国的强弱，对内要能估计军士的素质优劣，用不着等到双方军队接触交战，胜败存亡早就了然于胸。怎么会被众人的议论蒙蔽，从而昏庸地决断国家大事呢？”

“臣我私下里把天下地图摆到桌案前观察，诸侯的土地五倍于秦国，我估计诸侯的军卒十倍于秦国，六国合纵为一，合力向西进攻秦国，秦国必亡。现在诸位都纷纷向西侍奉秦国，主动向秦国臣服。本应当攻破秦国的反而要被秦国攻破，本应当以秦国为臣的反而要向秦国称臣，这两种局面怎么能同日而语！”

“凡是主张连衡的人，都是想把各诸侯国的土地割让给秦国。等到秦国吞并天下后，他们好搭建起高台亭榭，住在华美的宫室中，听那竽瑟之音，前面看到楼阙轩辕，看到后面有姣美女人，至于国家被秦国祸害却不知道忧愁。那些主张连衡的人，仗着秦国强势，日夜谋划如何劝说诸侯割地给秦国求和。我建议大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臣我听说君上英明神武，远离谗言，屏退流言，堵塞朋党之门，所以我才有幸在尊主面前谈论广地强兵的忠言。我在私下里替大王谋划，不如联合韩国、魏国、齐国、楚国、燕国和赵国合纵结亲，一起讨伐秦国。组织天下诸侯的将相在洹水盟会，互通人质，杀白马而盟，订立盟约：‘秦军如果进攻楚国，齐国和魏国都要派出精锐之师援助，韩军断绝秦军粮道，赵军涉过黄河漳水进攻，燕军守卫常山以北。秦军如果进攻韩魏，那么楚军要断绝其后路，齐国派出精锐之师援助，赵军涉过黄河漳水进攻，燕军守卫云中。秦军如果进攻齐国，那么楚军要断绝其后路，韩军守卫城皋，魏军堵塞其交通，赵军涉过黄河、漳水和博关进攻，燕军派出精锐之师援助。秦军如果进攻燕国，赵军守卫常山，楚军进攻武关，齐军涉过渤海进攻，韩国和魏国派出精锐之师援助。秦军如果进攻赵国，那么韩军守卫宜阳，楚军进攻武关，魏军进攻河外，齐军涉过清河进攻，燕国派出精锐之师援助。诸侯有不履行盟约的，五国共同派出军兵讨伐。’如果六国合纵结亲抗击秦国，那么秦国的甲兵肯定不敢再出函谷侵害山东了。这样来一来，大王的霸业将成。”

赵王说：“寡人我年龄太小，继位时间太短，从没有听到过安定社稷的长久之长计。现在先生有意存恤天下，安定诸侯，寡人我愿意把国事委托给先生。”赵王命人准备好彩饰车一百乘，黄金一千镒，白璧一百双，锦缎一千匹，用于游说诸侯合纵抗秦。

这时，周朝天子把周文王武王祭祀的胙肉送给秦惠王。秦惠王派犀首进攻魏国，擒获魏国将军龙贾，攻占魏国的雕阴，准备下一步向东进军。苏秦担心秦军进攻赵国，就用言语激怒张仪，迫使张仪从赵国投奔到了秦国。

黄其军

作于2020年6月29日（古历庚子年五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