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栾布列传（二）

“一诺千金”出自于本章，说的是季布。真正可怜的是丁公，放刘邦丢了性命，也够可怜的。请看《<史记>研读》第335章：           

季布栾布列传（二）

季布出任河东郡守。汉文帝时期，有人推荐季布，说他是当世的贤人，汉文帝召见他后，想任命他为御史大夫。但又有人说他凭借勇力行事，酒风还不好。季布来到长安后，在自己的官邸中住了一个多月，汉文帝想让他返回河东郡，却一直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季布就对汉文帝说：“臣我一直在河东待罪，没有功劳却突然受到宠幸。陛下无缘无故召臣来见，这肯定有因为有人欺骗陛下推荐了臣。现在臣到了后，却没有什么新任命，也不同意我返回，这肯定是有人中伤诋毁臣。陛下因为有人赞誉就召臣来见，却又因有人诋毁而让臣返回，臣我担心天下那些有识之士会议论陛下的。”

汉文帝默然无语，心中很惭愧，好长时间才说：“这个吗，河东郡是我的股肱重郡，所以我才特地召你来询问些情况。”季布随后返回河东郡任职。

有名楚国人叫做曹丘的，他是当时著名的辩士，多次借助权势聚敛钱财。他曾经侍奉过显贵赵同等，和窦长君关系也很友善。季布听说后，就寄去书信劝谏窦长君：“我听说曹丘不是忠厚长者，请您不要再和他交往了。”

曹丘返回后，想要让窦长君写封书信介绍他去面见季布。窦长君说：“季将军不喜欢你，希望先生还是不去为好。”曹丘再三恳求，窦长君只好写了封介绍信。

曹丘先派人送去介绍信，季布果然大怒，在家等着曹丘。曹丘到了后，先是长揖拜见季布说：“楚国人有句谚语说：‘得黄金一百，不如得季布一诺。’将军凭什么能在魏楚等地获得了这么好的声誉呢？何况我是楚国人，将军也是楚国人。你扬名天下了，难道还嫌名声不够吗？将军为什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呢！”

季布听完后十分高兴，迎接曹丘进入，挽留他数月，待为上宾，并且有厚礼相送。季布之所以远近闻名，实际是靠曹丘替他宣传的。

季布的弟弟叫做季心，他气盖关中，待人恭谨，为人豪侠仗义，方圆数千里的士人都争相替他去死。季心曾经杀人，逃亡到吴地，在袁丝家躲藏。季心像对待兄长一样对待袁丝，像对待弟弟一样对待灌夫和籍福等人。季心曾担任过中司马，中尉郅都也不敢不对他格外礼遇。当时很多年轻人打着他的旗号到外面去做事，季心的勇敢和季布的一诺千金名闻关中。

季布的舅舅丁公担任过项羽的将军。刘邦在彭城被项羽击败后，丁公随后紧紧追击，双方在彭城以西短兵相接。刘邦看到形势不妙，急中生智，回头看着丁公大声喊道：“两贤怎能相互厮杀呢！”丁公果真率军返回，刘邦因此逃过一劫。

项羽被刘邦灭掉后，丁公认为自己对刘邦有活命之恩，就大模大样地去拜见刘邦，想要谋要个一官半职。刘邦派人把丁公逮捕在军中示众，并对众人说道：“丁公作为项王的臣子不忠。导致项王丢掉天下的人，正是丁公。”

刘邦下令斩杀丁公，传令说道：“后世作为人臣的千万不要效仿丁公！”

栾布（？～公元前145年），梁国人。彭越作为普通百姓时，曾经和栾布一起结伴出游。栾布因为家中穷困，去到齐国当佣工，做了酒保。几年后，彭越到巨野的大泽中作起起了强盗，栾布则被人劫持买卖，贩运到燕国作为奴隶。栾布替自己的主人报了仇，臧荼任用他为都尉。臧荼后来被封为燕王，任用栾布为将军。臧荼造反后，汉军进攻燕国，俘虏了栾布。彭越听说后，就报告刘邦，请求出钱赎买栾布，任命为梁国大夫。

彭越派栾布出使齐国，在他还没有返回时，刘邦召彭越入京，责备他谋反，夷灭彭越三族。刘邦还不解恨，派人把彭越的人头悬挂到洛阳城头，并下诏说：“有敢前来探望收尸的，立即逮捕。”

栾布从齐国返回后，来到洛阳，在彭越的人头下奏报出使情况，祭祀后大哭，负责看护的官吏逮捕了栾布。

刘邦召见栾布，大骂道：“你这是想要跟随彭越造反吗？我下诏禁止收尸，你却敢祭祀大哭，这跟随彭越造反的事情明摆着了。马上烹掉！”

左右的人抬起栾布走向汤锅。栾布回头说道：“我希望说完一句话再死。”刘邦问：“你还有什么话讲？”栾布说：“当年陛下被困于彭城，兵败于荥阳、成皋之间，项王之所以不能西进，就是因为彭王在梁国袭扰，和汉军一起进攻楚军。在那个时期，彭王的份量很重，他向楚则汉破，向汉而楚破。况且垓下之围，没有了彭王，项氏也不会败亡。现在天下已定，彭王和陛下剖符受封，也想传之万世。现在陛下因为向魏国征兵，彭王因为身体有病不能前行，陛下就怀疑他造反，他造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证据，实际是以很小的事情就诛灭了他，臣我担心以后天下的功臣会人人自危。现在彭王已死，臣我生不如死，现在就把我烹掉吧。”刘邦听完后，下诏释放了栾布，封他为都尉。

汉文帝时期，栾布担任燕国相国，后又做了将军。栾布曾经说道：“穷困不能辱身下志，不是国士；富贵不能快意，不是贤者。”他对自己曾经有过恩惠的全都厚报，对自己有过仇怨的想法诛灭。吴越起兵造反时，栾布因为平叛有功封为俞侯，后又担任燕国相国。燕齐之地的人都为栾布建立祠庙，号称栾公社。

公元前145年，栾布去世，他的儿子栾贲继承爵位，后来担任汉朝太常，因为祭祀时使用的牲畜不符合规定，封国被废除。

太史公曰：有像项羽一样的气概，季布以勇敢善战而名闻于楚地，他冲锋陷阵消灭敌人，斩将夺旗，这样的战斗真是太多了，真正能称得上是壮士。最后应当被刑杀，却甘心作为人奴幸免于死，这是多么的卑下啊！他肯定是自负其才，所以才能受辱而不羞，有些大作为还没有施展，最终成为一代有名的汉将。只有贤者才把生死看得很重。因为成为婢妾贱人就羞愤自杀的，不是真正的勇敢，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没有什么办法活命了。栾布哭祭彭越，视赴汤锅如归，但真正知道要死得其所，而不是吝惜自己的生命。古今以来重义轻生的勇士们，有谁能超过他们呢？

司马迁有诗赞曰：

季布、季心，有声梁、楚。百金然诺，十万致距。出守河东，股肱是与。栾布哭越，犯禁见虏。赴鼎非冤，诚知所处。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0月3日（古历庚子年八月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