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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牛撇捺|七子八子过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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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子八子过河了

作为国民,皆有当兵从戎的责任。中国四五千年的社会,政权不停更迭,但每个政权都有军队,都有国防,都有拼死的防守抵御与玩命的征伐打杀。因此,也就有适合自己国家、时代、地域、民族特色的兵役制度。
民国的兵役制,窃以为是有限义务兵役制,不似目前一些西方国家的全民兵役制,即所有男性公民一生必须服役若干年,而是从每家的男丁中抽那么一两个,即“三丁抽一”“双丁抽一”等等。当然,有钱人家舍不得让自家子弟当兵,便出钱给政府,由政府去“买”贫困人家的子弟当兵应差。到了被共产党打得节节败退时,也出现了见丁就抓,强迫当兵的情况。穷途末路,必用下策。

中庄没有村史,民国以前是如何服兵役的,不详。民国时,村里出去不少人当兵,虽无记载,却有口传。村里当兵的大户,是后来的生产队长王发财一家。据说王家有“丁”八九个,但我的印象里,只有发财、发科、发元三兄弟。其他的去了哪里?个别的去了人烟稀少、土地辽阔的景泰县,大部分当了兵。他们兄弟当兵,有尽义务必须出人的,有为了挣钱替富人去顶差的。小时候听祖母说,王发财的母亲因儿子们相继“吃粮”,离开自己,牵挂过度、悲伤成疾,常在半夜于庭院中大喊,“七子八子过了河了”。什么意思,祖母说不清。我猜度,当时皋兰县治在今兰州,新兵要到兰州集中,到兰州必须过黄河,所以才有“过了河了”的追思与呐喊。
中庄民国时期当了兵的,几乎都一去不返。王发元是“唯二”到了兰州后逃回家的壮丁。此人是我小学同学的父亲。七子八子中的一个,是逃回后再次当兵“过河”去的。似没听说谁家的娃当了军官,谁家收到过嘉奖令,谁家收到过阵亡通知书。七子八子们,十七八岁,生龙活虎地出去,或戴大红花被吹吹打打地送走,或被用绳子串着押走,但去了哪里呢?为什么“黄河一去不复返”“泥牛入海无消息”呢?私下以为,有几种可能。要么在内战战场上,被红军、八路军、解放军等军队击毙,要么在抗日战场上,热血贲张,冲锋陷阵,战死于沙场。或当了逃兵,被抓回枪毙。或逃出军营,留在了当地,因为没钱没文化找不回家。或在枪林弹雨、腥风血雨中幸存下来,跟老蒋撤到了台湾,成了“老兵”。

成为老兵是七子八子们最好的结局。我母亲有一个姨夫,国民党军官,抛家舍业,跑去台湾。有别于那些没文化没资本没能力沦落于社会底层的老兵,这个人有学历有文化,混成了少将,转业后做了台北还是哪个市电视台的台长。上世纪八十年代,此人携其新夫人及其所生的几个子女,到兰州、皋兰来省亲。这里,有他与原配生的孩子以及孙辈,有他的祖坟,有他的家族成员。我尕姨奶奶的儿子魏玉明说,台湾来的那些人见人(亲戚)就哭,见人给一个金?子。我这个表舅以为台湾人怪,不好理解。而我听了,眼眶竟有潮润的感觉。少小离家老大回,物是人非,父母不在,原配已逝,青春浪费,有肝肠寸断之痛,有放声痛哭之需!
七子八子们即便到了台湾,大约也没有怎么混好。而在遥远的中庄,几十年过去了,尚飘荡着那句白发母亲凄厉的“七子八子过了河了”的呼喊与呼唤!
七子八子们当的是国民党的兵。他们的形象,我们是从教科书、影视剧中得到的。吊儿郎当、野蛮、粗俗、怕死、愚蠢、懦弱,且欺男霸女,强买强卖,残害百姓。但看了一些国民党正面抗战的影视剧如《血战台儿庄》《长沙会战》等等,感觉国军绝大多数在抗日时期是男儿,爱国、坚强、血性,富有牺牲精神,为国家为民族尽了本分。我父亲小时候见过国军,他没觉得有多可怕。

1949年建政之后,当兵成了美差。因为新政权是农民阶级无产阶级从地主阶级资产阶级手中夺取的,所以捍卫新政权的军队,成分高的人不能进入,只能由贫下中农的子弟组成。和平年代里,当兵成了达官贵人、富家子弟的特权。我曾祖父六个儿子,十七个孙子,四十多个重孙,只有一个重孙当了兵干到了连指导员的位置。我们朱家绝大多数都是中农,我二爷的儿子我四爹五个儿子,个个相貌英俊、身材魁梧。他们想当兵想穿那套绿军装,但没一个能如愿。朱光前是我四爹的亲侄子,家在兰州市,城市的阶级斗争观念当时相对淡薄,对于当兵的竞争也没农村激烈。在中庄,我的记忆里,被敲锣打鼓送去当兵的,全部是贫下中农的子弟。参了军的,有郭树钟的大儿子、魏家老二、郭利家的侄子郭惠贞、原大队长蔡利雄的堂弟等等。不多,我在那里十年,也就走了五六个吧。
当兵是好事,当时复原后一般都安排工作。上面所说的蔡家小伙被安排到兰州做了警察,郭树钟的儿子在县邮电局工作,郭惠贞则在青海玉树提了干,上了工农兵大学,转业后到青海某银行的工会做了主席。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送兵时,生产队牵出高头大马,让新兵披红戴花骑在马上,敲锣打鼓,送到县城去集结。新兵与家属的那种兴奋与骄傲,难以形容。家中有人当兵,可能就是一家人命运转折的开始。
听大学同学惠振强说过,陕北那时送兵时闹过一个笑话。县武装部为新兵家属准备了“忆苦饭”,意在吃难以下咽的饭菜,以忆旧社会的苦,经过比较,以思新社会的甜,领新社会的情,感新社会的恩。那天的忆苦饭是白菜叶子,小米,包谷碴子等混合的饭。饭端上来后,被军属们哄抢一空,绝对的不够吃。军属们舔着手瞪着眼要求加饭。此事被定性为政治事件,准备此顿饭的一干人等受了不同程度的惩治。中庄的军属们没有闹出此等笑话,因为就那样的忆苦饭,他们也没捞着吃。那时的皋兰比陕北还穷,穷得难以形容。

牛撇捺,一九五七年出生,甘肃皋兰人。退休职员,业余文史爱好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宁夏杂文学会会长。著有《牛撇捺文集》(八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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