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门技术加体力活，应该左边用力几下，右边用力几下，用的力气差不多，它才会往前走。你们要是只在一边撑的话，那船能不打转吗？”说话的是曾经作为艄公的姑夫，他传授给我们撑船技巧。当时，他身强力壮如《水浒传》中的李逵，在现在义乌市江东街道徐村附近的水流航道上以撑船谋生，将木船在约60米长的两岸渡口之间浮游来往，一年四季的白天露天作业，日复一日艰辛地开辟出水域通道，方便人们出行。船呈木制结构，侧舷略平直，两头微翘，便于客人安全上船、站立或蹲坐。姑夫站在船头撑渡，船来到岸边，行人先后上船，随着一声“走起！”只见他的双手用力撑着底下带着铁尖的高过自己的竹篙，船像离弦之箭顺着所要前进的方向出发，客人们有说有笑像腾云驾雾的过海神仙，周边农舍如蓬莱阁一般忽隐忽现，变幻多姿，美妙绝伦。撑船比划船速度来得快，且只需一个人，既方便急于出门办事的老百姓，又节省人力，一举两得。无论客人多少，过渡的价钱是一样的。船像水中的鱼儿灵活自如，“前浪拍船头，后浪拍船尾”。快到对岸渡口，又见姑夫将竹篙尖往岸边一点，船放慢速度，徐徐靠近，他把竹篙往船头通底的固定圆孔中用劲一放，铁尖插入水底，船停稳，才缓缓地招呼大家“下船了！”这情景，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中。若干年之后，我参加一个灯谜活动，有一则谜语， 谜面是：“想当年，绿叶婆娑，自从归了郎后，绿少黄多。受尽了多少折磨，历尽了多少风波。莫提起，莫提起，一提起，泪洒江河。”我很快找到了答案，谜底就是撑船的竹篙。这谜语，太有诗情画意了，常常会在脑海中萦绕。大凡每年的寒暑假，我们都要走十几华里的路到姑姑家玩耍。在家务农的她十分客气地拿出自家土产的食物，热情招待我们，而我们小孩的心早已飞向撑船的高兴事了。孩童时，我们懵懂地感受到姑夫撑船技术的熟练，天真觉得这种体力活他都能拿得起，什么事情都会做，心里老是佩服了。但自己人小力薄，不能撑起船，只能夏天边看边用双手、双脚玩玩水冲凉，冬天站在岸边或上船看着，而听得最多的是客人们对他的啧啧赞扬声和注意身体的吩咐声。少年了，偶然能够跟着他学撑渡，刚开始只顾往一边用力，船不停地打转，不能前进也到不了对岸，急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姑夫看在眼里，耐心教我们左边撑两下，右边也撑两下，用力平衡了，船才能向前进。不知不觉，我们掌握了技术，开始步入初学状态。他渐渐放手让我们掌控行船，听着他的指导，看着船的行进，觉着水都让路听从我们指挥，大家眺望乡野“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美妙画境，船在我们的把舵下自然而然向两边渡口来回飞奔。中学阶段是人一生中生理、心理极其重要的成形时期，这个时候身如小老虎。依然在阳光下奔跑的我们，春节到姑姑家拜年吃了点心，健步来到渡口和姑夫换班。不惧寒风刺骨，将篙头轻轻点岸，船拖着一条滚动的银带，翩然游走。现在可以让姑夫安心回家用餐，之前他要么带上冷饭菜在船边吃，要么在船上显眼位置标注“几点几分前到，请耐心等候”的提示语言，二十分钟之内快步回家囫囵吞枣吃完饭。如今他尽可以回家美美吃上饭，这里有我们几个小辈自愿顶着。一会儿我来，过会儿小我一岁的堂弟来，再就是小我三岁的弟弟来，就好像跑接力赛，每个人来回一趟轮番往前撑船。我们感觉自己真正地长大了，虽然体格没有姑夫强壮，但能够运用竹篙，在碧波荡漾的水上娴熟自如地撑船，为大人干上自己得心应手的有意义事情，也是蛮有趣味的。当时高中实行二年制，所以到农村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我才能参加生产大队举行的简陋成人礼，见证了自己的成长。自己已是农民身份，更会利用农闲时间和弟弟结伴去姑姑家，少不了到渡口体验撑渡。这一天酷暑骄阳，我走上船，身体站如钟，面向前方，抽出竹篙，从它的下部逐渐用力抓到上部，行船健步开启游动，左右来回，哪个地方用力，哪个地方放松，运用自如。放眼望去好像看见大海一样心胸宽广，体会到俗话“宰相肚里好撑船”的为人处世要豁达大度的深刻含义，体验着劳动带来的快乐。年迈的姑夫已经不撑船了，他带着我们到渡口，叫后任者让我们过过瘾。在船上他诉说自己在艰苦岁月养家糊口生活不易，看着我们年轻人豪情满怀，不住地感动得热泪盈眶。木船快速离渡口而去，眺望岸上深翠的树林和平整的河堤，眼前的视野变得宽阔起来。我举起湿漉漉的竹篙，慢慢左右晃动，上面的水哗啦啦地洒落到河面上，形成一道靓丽的弧线。“拢船不怕风波急，侬有竹篙知浅深。”顺水、逆水撑船行舟，已经是享受快乐的心气举动。兔年即将来临，想起一家人到亲爱的姑姑家拜年的欢快热闹场面，想念勤劳的姑夫奋力挥篙撑船的精气神，想到氤氲水气上撑渡给我们带来的比同龄人多了点的悟性技巧。不知现在那里还有船可以撑吗？抑或已经造上桥，让行人车辆更便捷了吧？作者简介：丁耀明，笔名大丁，高级教师，喜好写作、阅读、旅游、现代京剧、婺剧、唱歌、吹笛子、相声、朗诵等，浙江省金华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多发表在报刊杂志及各大网络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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