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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王旭琴|光阴里的父亲



作者简介

 王旭琴,女,爱好文学。现供职于宁夏固原市医院内分泌科。

   光阴里的父亲  

王旭琴


(一)父亲的小药箱

年前大扫除,弃置于柜顶的一个小药箱,让我心头震惊又倍感亲切。它的表皮已经斑驳皴裂、失去本色,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而正前方这个红艳艳的“十”字,在漫长岁月的风霜雪雨里,依旧灿烂夺目。这个不起眼的物什,见证并参与了父亲大半辈子的行医生涯。

从24岁开始,父亲就背着这个小药箱,不分四季走乡串户,给四村八岔的乡亲们治病。我的村子东下湾,方圆几十里家家户户,都晃动过父亲出诊的身影;峁梁沟岔山路弯道,都存留了父亲奔走的足迹。

平常,小药箱中装着一把听诊器、一个简易缝合包、几个酒精棉球、输液器和常用液体、黄连素胃得宁等常用药片———这就是父亲全部的装备。

长年累月一线诊治,父亲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等常见毛病,治起来得心应手。严重一点的病症,他常常守护在病人炕头,亲自喂药打针输液,直至病人好转脱离危险。

父亲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小时候,我们一家老少八口人,包了四十来亩旱地,广种薄收,工序一样不落。披星戴月土里刨食,才是他的本分。平日里,繁忙的体力劳动及乱七八糟的家务,已经让他不堪重负,额为增加看病的劳动量,这让父亲的人生,比一般农民多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没有一刻安闲。农忙时下地干活,还得挤时间给人看病。农闲时节,村子里吃饱喝足的庄稼汉,蹲在庙山——村子中央的一个小山脚下,眯缝着眼睛晒太阳谝闲传,轻松自在。而我的父亲,却得背着药箱四处奔走。尤其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人的抵抗力下降,各种各样的疾病乘虚而入,父亲走东家进西家,经常十几天都不回了家。

小时候,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半夜经常有人敲门打窗,“大夫大夫”的呼唤声,惹得家里大黄狗猛咬,紧接着,一村子的犬吠声此起彼伏,惊醒一家人的酣梦。父亲不得不离开热烘烘的被窝,拖着辛苦劳作了一天的身子,摸黑走出家门。

几亩薄田是乡里人的命根子。夏收时节,隔三差五雷声炸响,金黄的麦浪惊恐翻滚。村民们挥汗如雨虎口夺食,唯恐老天不睁眼,砸下一场恐怖的冰雹。我们姊妹几个,瘦小孱弱体力不济,只是凑个人数,艰巨的夏收任务,主要靠父母的透支劳作。

就在这节骨眼上,经常有四村八岔的乡亲们,慌慌张张赶往地头,说家人有病了,请求父亲去看。每当这时,他总是撂下手头的活计,拍拍身上的尘土,擦擦额头的汗水匆匆离去。这让身单力薄的母亲感到委屈无奈。只好带领我们姊妹三个,没黑没明团在粮食地里。骄阳火辣辣倒在头顶,烫得人头皮干疼。没完没了的繁重体力活,让小小年纪的我们,在心底一遍遍怨恨父亲,以为是他害得我们这样受罪。

根据乡村医疗资源匮乏的实情,他刻苦自学望闻问切的中医诊断方法。对于疾病引起的舌苔变化、风寒暑热燥火的脉象,都能准确辨别,对症施治。尽管经济拮据,父亲坚持订阅《中国乡村医生》杂志,经常半夜半夜地翻看,及时了解最前沿的医学动态。条件有限硬件疲软,他就从软件着手,暗下功夫刻苦钻研医学书籍,不断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从而更好地指导实践,服务于大家。直到今天,一沓沓半人高泛黄的书本,仍旧安卧与我家的书柜。父亲还有一个好习惯,就是边读书边做笔记,几年下来,攒了厚厚几大本。他还搜罗药物说明书,连走路都拿出来默记。

父亲的勤学吃苦,潜移默化影响着几个儿女。这才是一个人最可贵的品质。长大后,我们都凭着勤快踏实在社会上立稳脚跟,虽不能光宗耀祖,但都过着殷实的小日子,这让父亲颇感欣慰。

父亲诊治过的病人很多,其中几个案例,给我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山放羊的冯老汉,热人迎风、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父亲果断采用针灸疗法,辅助以推拿按摩,坚持治疗三个月后,畸形难看的五官,奇迹般恢复了原样。下肢虽然还是僵硬,也能勉强抬腿走路。一家人喜出望外,父亲也高兴地不得了。

至于乡民们闪腰岔气、抽筋腿困等小毛病,父亲手中小小的银针,更是发挥了奇效。

有心的父亲,在辗转行医的征途中,还经常收集一些民间验方。比如蜂蜜杏仁水治咳嗽、鸡蛋油涂烫伤、大蒜泥防痢疾、麻雀脑治冻疮等等,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推荐给病人,居然也根治了一些顽症。

父亲还承担四村八岔方圆几十里,所有孩子的计划免疫工作。白天挨家挨户发药丸,打预防针,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统计报表。夜深人静,他还伏在桌前一笔一划写字。现在想想,当年他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计,但是他从来不喊一声累、不叫一声苦。

我读四年级那年秋天,学校爆发急性黄疸性肝炎。一夜之间,大多数学生染上重疾,一病不起。父亲及时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了这一特殊情况。不顾个人安危,把县防疫站发放的保肝解毒药,挨个送到患儿家中,告知家长注意事项。及时疏导隔离尚未发病的孩子,随时随地注射肝炎疫苗,竭尽所能多方努力,终于有效控制了疫情的扩散。

父亲的医德医术,受到乡亲们的一致好评。逢年过节,经常有人登门,提一只公鸡或者一片腊肉道谢,父亲总是婉言谢绝。实在拗不过去,母亲就用自家的土蜂蜜作为还礼。

乡里人手头紧巴,取药的几毛毛钱,经常拿不出手。父亲的小账薄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欠款。多则几元几角几分,少则几毛几分几厘,大多等到秋后或者年底归还。也有隔三差五生病,却拿不出药费的人家,账单上越来越庞大的欠款数目,最终不了了之。

父亲行医生涯中,最引以为豪的事情,是治好了一个小男孩的肾衰竭。

初见病人,他才从大医院回来。周身浮肿水米难进,生命垂危。家人也放弃了最后一线希望。父亲并不甘心,他认真翻看书籍,掌握中药的四性五味,还抽空去了城里一趟,面对面请教当地颇有声望的几位老中医,开具出几味药方,让十来岁的患儿坚持水煎服。一段时间后,奇迹出现了:孩子水肿逐渐消退、尿常规化验也趋于正常,病情大大好转。继续坚持几个疗程,竟然奇迹般好了起来!

如今,这个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孩子,已经名校毕业,在省城觅得佳偶,安家落户。每次回乡,他都不忘来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四十来年行医路,并非一帆风顺。有些时候,父亲也为自己无能战胜恐怖的病魔,感到痛心。

至今他最遗憾的事情,是邻村一九岁的女孩,夜半骤起高热,神志模糊。父亲初诊为感冒,对症治疗后,不但不见好转,而且很快陷入昏迷。追问病史,判断极可能是中毒性痢疾,大事不妙!急需控制高热、抗感染、改善微循环……可是农村缺医少药,根本不具备抢救的条件。

面对来势凶险、进展迅速的毒痢,即使父亲知晓一大套治疗理论,也于事无补,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山高路远,月黑风高,也没有交通工具连夜赶往县医院。此时此刻,父亲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自己的小药箱,拿出仅有的一瓶扩容液体……

那个初冬的早晨,天地灰暗,寒风凛冽,枯枝呜咽,鸟雀低飞。大地笼罩在凄凉的氛围里。父亲敞着衣襟,提着帽子,满头大汗,斜挎着小药箱,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恍恍惚惚摇进家门。

赤脚医生那些难言的隐痛无奈,绝望中的苦苦挣扎,也许只能说给风听,说给十八弯陡峭的山路去听。

长大以后,我在辅助设施一应俱全、未雨绸缪的医院里工作。还是不可避免医疗意外、致医护人员身心俱疲时,我就想起了父亲。我的家乡地势偏僻,山大沟深,信息闭塞,医疗资源稀缺,甚至连最起码的诊治条件都不具备。赤脚医生仅凭自己的学识及临床经验,单枪匹马应对千变万化的疾病,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

当可恶的阑尾炎再次发作,习惯跟疾病作战的父亲,面对自己的灾难却束手无策。

平日里肌注一支阿托品,挺挺就过去的疼痛,今天却成了魔掌,抓住父亲不放。他疼得满床打滚,很快不省人事。好心的邻居都来帮忙,大家七手八脚,把父亲抬进蹦蹦车,连夜赶往医院。

一路颠簸,母亲泪水婆娑,悲痛欲绝;父亲迷迷糊糊,生死难料。同去帮忙的姑舅爸后来说:唉!人的命真牢啊!肠子破了,粪便溜了一肚子,肠肚翻出来,倒在手术台上清洗,完了又装回去……

大难不死的父亲,术后恢复良好,亦无肠粘连等常见并发症,奇迹般活了下来。在父亲卧病期间,十里八岔的村民,提着鸡蛋、挂面、红糖等补品前来探望安抚,家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康复后的父亲,又背起了自己的小药箱……

如今,我的父亲已步入老年。乡村的医疗环境今非昔比,村镇医院初具规模,人才济济药物全面,为大家健康提供了安全可靠的保障。这个历经沧桑却又淡定从容的小药箱,和主人一起,光荣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二)父亲的蜜蜂情结

父亲大半辈子都在养蜂。家里背风向阳、安静干燥的土墙上,挖出了一个个蜂窑窝,大团大团勤劳的小蜜蜂在此安营扎寨。

我小时候,暖和天最刺激的游戏,就是伏在蜂窝门口,伺机捉拿没有毒箭的黑蜂——父亲说,它们也叫雄峰。一窝蜂里,还有一个蜂王,个头比一般的蜜蜂要大。

春风吹过,所有的杏树顶起了粉红的盖头,散发浓郁的清香。温暖的午后,父亲终于揭走捂在蜂窝口的棉花团,瞬间透进去的亮光,唤起享受了一冬清闲的蜂儿。它们适时而动,成群结队嗡嗡嘤嘤,飞出温暖的家。

这些飞行敏捷、嗅觉灵敏、生命力顽强、善于捕捉蜜源的中蜂,春夏秋三季,除了阴雨天,都早出晚归勤劳采花酿蜜,丝毫不肯懈怠。漫山遍野黄灿灿的柠条花、白嫩嫩的豌豆花、紫盈盈的苜宿花、蓝幽幽的胡麻花……各种各样花间,都有它们忙碌的身影。那紧张的劳作场面,俨然是赶制一项浩大的工程,我的父亲,在忙碌的耕作间隙,抽空给它们提供后勤安全保障。

父亲养着几十窝蜜蜂。首先得保障充足的水源。蜂窝不远处,几个长长的木槽里,盛满清洌洌的泉水,蜜蜂立在浮于水面的树枝上,伸出尖细的喙尽情享用。每隔几天,父亲都要清理巢穴,防止蚂蚁等小虫子爬进蜂窝。他还经常在蜂窝四周撒上生石灰粉,防止螨虫滋生。蜂群也经常面临一些病虫害的严峻考验。爬虫病来袭,就得早晚用米醋喷洒病蜂。欧洲幼虫病、囊状幼虫病的防治,还得用一些对症药物不定期喂蜂。所有操作过程中,父亲戴了自制的钢盔大纱帽,小心翼翼动手,蜂窑门打开的一刹那,敏感的蜂儿,还是惊恐的四下飞散,横冲直撞,蛰得父亲脸上、身上很多地方红肿热痛,奇痒无比。拔出毒箭后,伤处涂抹一层碱面,强忍难受,继续打扫下一个蜂窝。一口气收拾完所有的蜂窝,就得满满一个早上。父亲也是伤痕累累筋疲力尽了。

据我奶奶讲,起初养蜂的时候,父亲对蜂毒过敏。在沸沸扬扬的蜂窝前,侍弄这些娇贵的宝贝时,总是不可避免遭到蜂蛰,立刻满脸通红站立不稳,甚至好几次不醒人事。但是家里养了蜂,父亲不得不靠近蜂房啊!久而久之,被蜂蛰的次数多了,反倒耐实起来,除了局部肿胀,不再出现人命关天的反应了。

我家菜园子的北面,筑了厚厚的一堵墙,上面开凿一溜儿椭圆形的小洞,糊上泥巴门,增加了蜂房。

蜜蜂家族的成员越来越多。初夏晴朗的早晨,一向拥挤热闹的蜂窝前,突然出奇地安静,偶尔几只蜜蜂慢腾腾进出,父亲高兴地说,今天要准备收蜂了!根据父亲多年的养蜂经验,这是分蜂的征兆。

一场内部王位的争斗,终于决出了胜负:老蜂王逼迫让位给年轻的新蜂王,蜂群内大部分蜜蜂,口含蜂蜜蓄势待发。开路先锋传回捷报,气势昂扬的老蜂王,率领它忠诚的子民,浩浩荡荡飞往新的居所,自立门户。蜜蜂分家那壮阔的场面,绝对撼人心魄过目难忘!它们敲定的新家,可能是弃置的断壁残桓、牛羊圈的透气孔道、鸡窝顶的排水口内、陈年草垛的凹陷处、甚至半截老榆树的树洞里……蜜蜂们看重的,是新家四周植物茂盛花海荡漾,却忽略了四季的风霜雪雨。夏天父亲的大活计,就是及时纠正蜜蜂们这个致命的错误。

这时候,父亲就会用喷了蜜水的麦秸笼子收拢蜜蜂,把一时冲动的蜂儿,重新安置于干净整洁的蜂房里。也有固执抱团、坚决抵制诱惑的殉情者,迫不得已,父亲就用毛刷轻轻扫动,迫使它们就范。他也付出了又一次被蜂蛰的代价。

蜂巢是工蜂用自身的蜡腺分泌的蜂蜡修筑的。巢由无数个六边形巢房连缀衔接起来,倒挂于蜂窝顶部。蜂巢是容量最大、抗拉抗压性最强、耗材最少的精美建筑。聪明的小蜜蜂给人类智慧的启迪,完美的六等边构型,如今已经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甚至航天航空领域。而它带给养蜂人最大的实惠,就是秋后巢内蜂蜜的含量,达到最大程度储备。透过薄薄的蜡封,能看见红艳艳的蜜糖满满当当,似乎快要撑破巢脾了。这时候,就是割蜜的最佳时期了。

挑一个月黑的傍晚,父亲请来大伯帮忙,拿上切刀瓷盆来到蜂窝前。先点燃一大束艾叶,刺鼻的烟味,熏得抱紧成团坠于巢下方的蜂群骚动起来。遇险吸蜜飞逃,是蜜蜂的天性。这个过程需要耐性等候。附在巢上的蜜蜂越来越少的时候,从顶部割下部分巢脾取蜜。惊恐四散的蜂儿会重新回来,继续筑巢酿蜜。割蜜是整个养蜂环节中,最拗手的操作,千万不能惊动蜂王,弄不好就会人蜂俱伤一塌糊涂。小孩子们嘴馋,只盼着早早吃到甘甜的蜂蜜,割蜜的时候,却被大人们赶得远远地,担心孩子们被四下惊恐逃窜的蜜蜂蛰伤。

要是逢上好年景,每窝蜂可铲三十斤左右蜂蜜。中秋节前后,我家都会铲几瓷缸。这些甘甜的琼浆玉液,就是父亲辛勤操持一年最好的回报。蜂蜜可是上乘的稀罕物,营养丰富、含有人体必需的氨基酸、抗菌消炎、改善血液循环、增强机体免疫力、抗疲劳防衰老、润肺止咳助消化……是上乘的保健食品,也能医治好多疾病。四村八岔的乡亲,闻讯赶到我家来买蜜。父亲诚实敦厚,买蜜价格低廉,从来不掺一点假。

蜜糖换来的钞票,除了补贴家用,给常年生病的奶奶买药,主要供我们姊妹四个上学。和蜜蜂一样勤劳的父亲,不甘人后执着顽强,不能让孩子们因穷辍学,是支撑他不辞劳苦的坚定信念。因地制宜养蜂,就是很多种增加经济收入的方案里,最终落实了的一种。也有效缓解了家庭经济的拮据。那些甘甜的蜜汁,浸透了我的童年、少女时代。

我可以把蜂蜜吃出各种花样:化在水里喝;蘸着饼子吃;拌在炒面里;捣在洋芋里;甚至,端起盛蜜的碗喝起来。大人们都说,蜜吃多了牙疼哩!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牙疼过。而且,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牙疼过。父亲戏谑地送我一个雅号:蜜罐子。吃着蜂蜜长大的我,很少得病。再后来,我在匆忙繁杂的医院里工作,接二连三的流感来袭,我总是幸运躲过劫难。这健壮如牛的体魄,是不是真的得益于蜂蜜神奇的功效?

养蜂是一门技术,也需要更新知识,科学管理。父亲托人从县城购来《养蜂手册》,认真拜读。天热的时候,就用小刀把蜂房门刮大一点,或者弄几个小门,增加里面的通气量,防止热气凝滞,把蜜蜂们闷出病来。大雪纷飞的日子,找来烂麻袋破棉絮,捂厚蜂窝,小蜜蜂们就在温暖的庇护中安度寒冬。

我离家去异乡读书。临行前,父亲嘱咐母亲,在打点好的行装里塞一瓶子蜂蜜。放假前,早早蒸好酥软的大馒头,热好蜂蜜等着我进门。

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才会享受到蜂蜜这个乡里人的奢侈品。我订婚那天,母亲把一碗蜜端上餐桌。双方的家长,把象征爱情长久的红头绳,挂在了我和未婚夫的脖子上。我心花怒放,笑逐颜开。无意间,眼睛的余光瞥见神情凝重的父亲。十几年过去了,父亲当初失魂落魄的神情,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也许是那个场景,和我一向钟情的蜜糖有关,也许是因为别的。岁月愈深,这个画面愈清晰。

婚后,我家的蜜蜂越来越不景气,甚至一度死光了。父亲不甘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进蜂源,企图东山再起。无奈好景不长,它们都不明不白纷纷毙命,这让父亲大伤脑筋又毫无办法。

终于,我家的大蜜缸空了。我的爱人,四处打探,问询乡里的亲戚,张罗着给我买蜜。花了大价买来的东西,却是黏糊糊一片,毫无光泽,过不了多久,不是发泡变酸,就是在瓶底澄出糖粒。再回味我家那晶莹剔透、爽滑甘甜的荞麦花蜜,如今吃一口纯正的蜂蜜,看来比登天还难了!

春节回家,父亲歉疚地问我还馋不馋蜂蜜。好像儿女们吃不到真蜜,都是他的错,他领我去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空蜂房。

看看今年,还能不能养成蜂儿。父亲满怀期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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