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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王耀忠||寻梦葛仙山
东方散文
推实力作家  读文坛新作
东方散文春季版
作者简介

王耀忠、江西玉山人,现供职于玉山县广播电视台专题部,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上饶市作协理事。从事文学创作20多年来,先后发表中篇小说、散文等作品一百多万字,作品散见于《中华散文选刊》、《绿色中国》、《江西日报》井冈山副刊、《江南》、《山花》等,多次获奖并入选《散文选刊》、《百年散文名家》等,出版报告文学集《开拓者的足迹》一部。另有一部报告文学《怀梦时代》待版。


  


寻梦葛仙山

王耀忠作品


走在通往葛仙山山路的时候,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阳光并不强烈,甚至是幽深的,仿佛有直通心灵的感觉,用手拭拭它,有一点潮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清香。

我之前从未来过葛仙山,但它却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拜谒它一直是我心头多年来的一个念想。

我和四位来自玉山的文友,边走边聊,讲述着与此行目的地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大概谁也不敢触碰心中的那份神圣,因此索性也不说。有时嘴上不说反倒是心中最为挂念,就像此时走在这条弯延的山道,沉默不语的我就有好几次走神,葛仙山的传说不下百次在心头乍隐乍现。记得还是七年前,老家村子里有一转业军人,在部队当消防兵时,一场大火彻底毁掉了他英俊的面孔,尽管地方为他按排了一个好的职位,眼看着年过而立,可就是找不到如意伴侣。他的父母急得四处求人做媒,可仍然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一位“丑八怪”。有人对那母亲说,葛仙山老佛十分灵验,可去一试。于是,那母亲就一路打听往铅山葛仙山为儿子求婚运去了。果不其然,就在上山求运回来的路上,一位与母亲同时下山的女大学生,无意中听到英雄为婚事犯难的事,顿时动了芳心,当即决定随军人母亲去看个究竟,结果两人见面如故,女大学生被英雄彻底征服了,她在村子里一住就是十天,十天后回了一趟家里,年底两人就结婚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无论是巧合还是其它,这件事却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边,葛仙山的神秘油然而生……

当然,我拜蔼葛仙,并非为爱,更非为情,我来是为了寻找一份慰藉,寻找一个疗伤心灵的秘方。

每天生活在喧哗的人群中,时而为繁杂的人,时而为困惑的事。我常感力不从心,晚上常睡不着觉,身体一度出现亚健康状态。我知道自己,心身负荷过于沉重,太需要适时搬动一下,太需要走进葛仙山这样的净土,太需要寻找超然物外的感觉,不为凡尘所扰,不为世情所困,做回纯粹的自己。

“嗵……嗵……”游步道上,不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惊奇于时空的宁静,来来往往那么多的香客,却听不到高声的喧哗,如果不说话,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一拐弯处,一位腰别柴刀的老汉正在路边拾掇,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简直是个小玩童,他的笑深深地感染了我。也许,这里的一切,都有一颗澄明的心灵,也许是香气弥漫所致,它让一颗走过岁月年轮辗压的心如此安静。从他那近乎童真的面容上,我似乎看到一片绝尘净域,

虽然时令已近中秋,但山上的草木依然葱茏得绿意盎然,悠远的钟声回荡着道的余韵,袅袅的香火引燃了我心中的星光。

也该是个秋高秋高气爽的日子,光华东射,正照在岭下稀落行人。葛玄,这位三国时著名道人,头戴斗笠,白发如雪,其眉垂鬓,正气浩然,别有一番忧国忧民韬光养晦的风范。在落日渐晚的凉爽的风中,他步履蹒跚来到这座界武夷山、龙虎山、三清山之间的这座山中修仙布道羽化登仙。从此这座山就落下葛仙山之名,一山两教,和谐双修,在中国唯此山独有,是世世代代香客游人心目中的宗教圣地,更是心身养息的理想之所。

尽管葛仙山海拔高度只有1096米,尽管一条游步道上的3027个台阶不算崎岖,但毫无疑问,它是一座能直达心灵故乡的山,其精神上的海拔无疑成了铅山甚至整个上饶的灵魂高度。它所蕴含的平安,静美,祥和,福佑,已经成为了四方民众的精神元素和人文坐标……  

沿着山道拾级而上,我与同伴都有些气喘吁吁了,额头散发出汗珠。三个小时后,一群红楼庙宇展现在眼前,慈济寺,徽式建筑,葛仙祠,依山筑殿,进入殿门,殿中一尊大佛,神态自若、庄严持重,香炉中烛光闪闪,香烟缭缭,菩萨前面有几排蒲团,香客、信徒们神色专注,祈祷。

“啊啊啊……”我兴奋得高声喊道,一股浓烈的清香如精灵般钻进了我的鼻孔,充塞着我的身心。空气中饱和着负离子的清新气息,让我深深的陶醉。别样的清新席卷了心中的荒漠和枯萎,冥冥之中牵引着我的情感和念想。我四下寻找香气的出处,似乎是从典雅的观音楼飘来,又似乎不是,莫非这香气是来自早已经熄火的炼丹炉?

此时此刻,我的脑际仿佛响起一陈清脆的鼓声,分明是从殿阁里传出来的。古人将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分为五点,一更相当于两小时,一点相当于二十四分钟。葛公炼丹很勤奋,冬炼五更三点,夏炼五更二点,道观第一声报晓鼓响,唤起沉睡的葛仙山,红尘与佛地各司其职。我总遥想这种钟鼓齐鸣是怎样的涤荡人心。对于寻求疗治身体妙方的香客来说,要等到钟鼓声远扬,庙门大开时,才纷纷列队走进神圣世界……。

寺庙深邃幽静,寺前古柏直插蓝天,树根皱沟鳞皮显示出它的寿龄,记录下那些泛起涟漪闪烁着光芒的瞬间,珍藏在时光的深处,从而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如此充实和饱满。

置身如此静谧的仙境,静静地走在石砌的古道上,高高的院墙上隐现斑驳陆离的苔藓与衰草,漆色剥落而淒绝精美的古老的雕花门窗上标志着几丝蛛网,让我的心灵无由振荡。云夹着风吹过,却吹来散心头的愁云,为那无知的前程往事,为那再次撞开的心扉,借着这千年的浮华,这一刻全部倾泻心底。此时自己竞也不知不觉的变得贪婪起来,不由得深深的吸了香气,让心灵得以安抚。

我所需要的,不就是这一点点的清凉和澄澈?佛修心道修身,如来法是真无为法,所谓涅槃寂静,寂静到心灵的时间完全停止的程度。于是佛回归本质,离开幻觉,了达正觉,以本质的觉性,来看宇宙的一切,这才叫做最终的见性。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瞻足万物。在道与佛前,你我皆何等之渺小!在道与佛前,你我皆可心有所觉所悟!在道与佛前,你我若得以少顷的“心净、心静与心定”亦不枉此心!那“心”,以净你我之浊心;那“心”,更是从这方山水中所获取的一份人生阅历与修养、感悟和境界。

实际上,每个人的心就如同书法家,能够书写一切五蕴世间。而要如何书写,全在我们的一念之间。若是倾力观察大自然,我们同样可以描写出属于自己的心灵风景。

不必全都为了学业、工作、家庭、称职加薪、生儿育女、养老送终而奋斗终生,也不必动辄生出各种规矩道理压人,好像到了一定年纪,不要孩子,不挣钱买房,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怪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真是越活越没有勇气,越来越不自在。

我不由想起老家的父亲,一位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民,八十多岁的老人睡眠质量出奇的好,每天晚上8点上床,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天天如此,年年如此。有一次我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您整夜都睡着的呀!他盯了我一眼说:没睡着我做甚要躺床上!停了一会,他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现在的人真是太不中用了,连睡觉都不会!是呀,我知道自己经常失眠并不能埋怨别人,而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污垢太多,心不清,身当然不能静。

在浮躁的凡尘,我细细欣赏这方净土的同时,猜想葛玄那种逍遥处世的方式?遥想那古远的年代,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祥云缭绕,四季如春,溪流纵横,鱼翔浅底,在这里点化尹喜,马放南山,不老松下讲道,人生大乐也!

我忽然觉得,天青地阔,眼明身轻。面前居然还有这么干脆的秋天,没有一丝杂质。一山一石,一竹一泉,就像故乡的风景刻进我心里。无论我用何种方式,也不管我归去来兮,总有它深情的目光一路相随。

不去考量路途的遥远,不去在意时光的深浅,时而在葛仙山的寺门下,静静地坐一会儿,时而在禅意浓浓的道观赏一番,云卷云舒,任山风将自己慢慢浸没,起伏的心在这里休憩。

我站起身来,秋风涌入了我的衬衣,哗啦啦的抖动着。夜幕已经降临,大殿内男女信客在梦呓般念唱着。我觉得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张大了嘴,它们在应和交融,在闻声起舞。就在这一刻我又想起了葛玄,在时光深处,世间的任何荣华富贵安抚不了他,唯有这一方净土,才能牵引他的注意力,才能让他体抚万民的心愿得以释放……。

趁着夜色,我们开始打道回府。路途似乎还很遥远,我们共同的希望,在不远的微明处闪着梦幻般光芒。是呀,只要梦在,信念就在。

从葛仙山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刚上床一对眼皮就支撑不住想睡觉,这是近年来从未有过的现象,我带着满心的欢喜很快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灵动的黑鸟,顺着白天走过的路线,轻盈地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又一次翱翔在葛仙山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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