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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真情|王瑞·我家的房子

21

王瑞作品

我家的房子


作者简介

王瑞,笔名青石,1990年生于陕北黄土高原,文学爱好者,本科毕业后从教两年后辞职,曾发表简短诗歌。


 

我对土窑洞最初的记忆,全是因为那个外地来的逃荒妇人。那时候我们的村子都在山上,从山脚到山顶都零零散散的布着院落,于是站在大门外面就可以看见下面住的一户人家。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见她正从山底往上爬,拄着一根拐杖,头发乱糟糟的,等我再预备细看她的模样的时候,奶奶过来拉我,她神秘的说:那是疯子,专门抓小孩子的,还不赶紧躲起来。于是我和弟弟便躲进了漆黑的土窑洞里。

那是怎样的一孔窑洞呢?极大的木头撑着窑顶,像一根从地下长出的树,头顶上有些枝条伸展开来,地上乱糟糟的摆满了柳条编起来的粮仓,它们一样很高很大,需要我踩着凳子才能够的着,终于攀上边沿望下去,又是漆黑的一片,并不能看得真切。炕上摞满了农具,生了锈的锄头,一些废弃的筐子,中间架着翻地的笨重的犁头。这是丢放杂物的房子,如果是厨房,那必定会在门口安极小的一个窗,用报纸糊起来,报纸在土窑洞里发挥了大用处,墙上到处都是它的杰作,对啊,没有它,我们不是得靠在土的墙壁上,土的桌子上么,何况母亲最讨厌我们不干净,每每外出游戏后都要担心衣服是不是干净,否则又要挨她的长柳条,她总是风风火火的收拾房子又出门安置那些屋外的事情,我们的房子被她一点点的布置亮堂起来了。那时候有爸爸去外地拿回来的一张挂历,成了我们家极找人喜欢的挂件,挂在灰色的土墙上使房子又多了一处景致,我甚至把同学元旦送我的明信片都贴在了它旁边,只为了叫那房子好看些。

后来,土窑洞渐渐被石窑洞取代了,据说他们费了极大的力气,整整忙活了三个月,那窑洞终于起来了,母亲极高兴,她依旧日日忙碌,裹一件大毛巾在头上,计划着围起墙来,要把那颗梨树放在墙外面,要在另一侧开一块地,种些蔬菜,她们找了几根模样好的长木头来,照着墙的长宽度四下栽了柱子,朝天竖着,又余两根与地面平行,绑在那四根柱子上,一个长方形的模型就做好了。接着往里面添湿土,添一层压实一层,甚至用铁锤一下一下的巩固,这样一层层垫起来,墙也一点点的高起来了,起初只到我的腰,后来超过了头顶,似乎慢慢往上爬去了,在我以为要高过门外的梨树时停了,紧挨着它又另起一座同样的墙。等到里面的土干了,便卸了木头,再看时,竟真真切切成了坚固的墙了,独自立起来,再不要那木头做支撑。这些墙一座座连起来便围成了院子,两堵墙重叠的那地方成了大门,爸爸后来依旧用这十字架的办法绑成了木门,甚至有锁扣,但它并关不住大人们,只关些孩子或者动物们,孩子够不着那锁,动物们又不会开门。爸爸很得意他的这一杰作,因为那群鸡再也不会进到院子里随意的粪便,或者啄菜园子里刚刚出来的嫩芽;牲口也不会进去啃那堵很早以前就有的土墙,据说墙上有碱,牲口们喜欢那咸味,便吃了土,换一点不同于青草的味道。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某一个傍晚我们进了院子来,正是一场动物的狂欢,两只鸡瞪圆了眼对峙着,其他的鸡咯咯的乱叫,它们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地上鸡毛乱飞,我的黑色狗站在窗台下面汪汪乱叫...... 母亲气坏了,她拿起扫帚冲过去,后来它们都冤枉的叫着走了,我们却挨齐打扫了一遍院子。

这黄土的院子,一扫就更大的灰尘飞扬,但爸爸依旧拿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挥舞,我那时候总想土地怎么扫也还是土吧,还是不干净,后来证明这是懒人的想法,因为母亲总能将地上扫的只剩下如石头一样的坚硬土地,就和房檐下的石台阶一样,人们最爱坐在那些台阶上吃饭,因为可以吹风又可免遭太阳晒,但我家门前的台阶却坐不成,因为房檐上的瓦总是松动,时不时就要落下来,这当然是在房子建成很多年以后的事了,风吹日晒使它零落了。后来墙也有些破旧了,墙头已经长出了杂草,院子里唯一的一颗葡萄树沿着墙攀爬着出门去了,梨树依旧繁盛,只是已枯了几遭又鲜艳了几回,我也数不清梨花开了几次。只是从那时候起我们的家门锁起来,很久不曾开过,因为我们另外找了一处离学校更近的地方安家了。

那是一个大院子,四周充斥着不同的声音,马路上的汽车声,隔壁孩子大声念单词的声音,游戏机里的噪音,甚至院子外面的喇叭成天唱着流行歌曲,所有的声音聚在一起,后来竟习惯了,并不觉得吵闹。院子里住着很多人,横着一排,竖着又一排,人们各自有自己的规律,比如开车的那家师傅出门去了,另一家年轻些的回来了,还有些人总住在院子里,从不见出去。关于我在那院子里的日子,近乎都没有记忆了,只记得那时候的老鼠很猖狂,半夜在房顶上跑,脚步清晰又伴着尖叫,我总担心它们掉下来,因而夜里睡觉总蒙着头,早上睁眼见并无事发生。这样过了些时日便搬家了,搬到了半间土窑洞,外面有一截石头接出来的房子里,好像平常窑洞的四分之三,门口是灶台,后面是床铺,我们总很早就出门挑水,每周周末马路对面的水厂就开门,每桶水五毛钱,我们就拿一根棍抬过来,只有父亲挑一整担颤颤巍巍的过来了。我那时候常常跑到隔壁的裁缝铺里看电视,他们都忙着裁剪,缝纫,我就坐在那些废弃的布料中间看《玉皇大帝》,那些神通广大一直延续在我的夜晚梦里,有一日,我梦到自己在空中飘着,我自然极高兴,久久不愿醒来。等到醒来看见众人围坐在旁边,高高的架子上面倒挂着药瓶,一滴滴的流进血管,母亲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旁是弟弟。原来是晚上做饭的炉子未息,煤炭的气味叫我们失去了知觉,我们并没有因为这场事故而搬家,我在这个地方上完了小学,甚至又一年中学已完。

之后似乎很久没在家里住了,但我记得是搬上了山顶,人口密布又潮湿的山顶,下水道从房子正下方的土地上流过,房子后面的山壁上有些青苔和地藓,门外通往大道的路上有极大的一排废弃的窑洞,我常常半夜去更高的山顶上上厕所,那时候爸爸跟在身后,路过一户户房门,有些灯光和吵闹,但未曾见得星星和月亮,或许是地上灯光太亮的缘故吧。那时候,一家人围在一个十平米的屋子里吵闹,电视在灯光下不停歇的发出声音来,我有些讨厌这声音,便提高了嗓门:我要睡在靠窗边的那位置,我要盖新买的毯子。但灶台上准备年夜饭的母亲一言不发,于是我只好又低了头去帮她。

我们的这些房子都不适合外婆住,她的半条腿走不了路,要时常坐着;要有院子可以在里面吹风;要平坦的又不致太滑的路面,以防摔倒;要有临近的厕所;要有一盘炕,炕边上可以放痰盂。因为这些事情,母亲便又找了一处有院子,甚至院子外面还有一小块空地的房子。在外婆又一次打听我们家是否可以住的时候母亲把她接来了,虽然住了很短的时间,但我清楚的记得,她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皱纹爬满了黑瘦的脸,她常常昏昏欲睡,我每推开大门,都见她在椅子上打盹,阳光照上银白的发,她厚重的棉袄也显得温和起来。

在以后搬家所到的那些地方,我唯独喜欢这一处,安静的度过了一些日子。后来又搬到了不着地的楼房上面去,在电梯还没有运行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开始张罗了,他们爬二十层的楼梯,规划着格局构造。今日去买门,明天又要选壁纸,请的匠人们叮叮当当的工作,父亲和母亲就在边上看着,又要商量哪里好哪里不好,这是一场劳累繁琐又幸福的事情,因为那房子连同房子里的人就是我们的家啊。

这些都是我家住过的房子,细细算来,搬家的次数近乎记不清了,我大致记下来,只是叫我度过的那些日子不致被遗忘;见过的风景和我一路长大的足迹不致被如今嘈杂湮没;所有小房子里的欢乐都永远被铭记。

但我想,我们只有那一座房子,不要在闹市里,推门就能看见泥土和大地,雪可以涌进屋子里来,夜里没有太亮的灯光,星星们都在房顶上,出门去,月光铺满了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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