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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特辑】郑友贵|故乡 ,我的故乡

东方散文


郑友贵,四川宜宾人,农技员、面房工匠、教师、团干、大型企业秘书、科长、煤矿工会主席,经济师。现供职于四川宜宾市政府部门。作品散见《文艺报》、《中国文化报》、《香港文艺报》、《中国散文家》、《四川日报》、《青年作家》等,获“全国青年作品征文佳作奖”、“四川五一文学艺术奖”,选入三十余种选集公开出版。有诗集《目光如初》(中国文联出版社)、散文集《故乡在远方》(大众文艺出版社)。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四川省记者文学研究会理事。

其创作追求笔注真情、有感而发、新颖自然、独有意韵。

故乡 ,我的故乡


偶遇“徐五

“嘿,老表,好多年没看到你喽 !”

十分意外,儿时的伙伴“徐五”在县城客车站蹬人力三轮车,迎候乘客时候看见过年回老家刚下客车的我,他满脸兴奋的样子。

“徐五”说:“我没得啥子招待你,来,你坐上车来,我拉你在县城转一圈,不然你怕都找不到路了。”

这就是那个和我同岁、儿时一起在水田里赤条条摸鱼打水战、上树摘果的“徐五”吗?人,还是那样精瘦。根本不管我妻儿就在我身后,他下车把我拉上他的三轮车:“我拉你看新县城哈”。于是,妻女座另外的三轮车直接奔县城我哥嫂家。我就恍若梦中一般坐在“徐五”蹬的“专车”上。他神奇地摇响他的车铃——“走喽”!

最高明的编剧和作家,都不会想到分别二十多年的儿时伙伴会这样意外相见、会遇到这样特殊的“招待”吧?

“徐五”一边蹬车一边说:“我也是快要过年了才从云南回来的,还从云南大山里带了个姑娘回来给我大哥的儿子作老婆!”他很是得意的神气。因为在我故乡的山村,不少男子就一辈子没老婆。

“那你呢,娃娃多大了?”

 “我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原来“徐五”还是“光棍”一个,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是这里干几天那里干几天,一人吃好,全家快活!”

 “还是你几兄弟好,读书、当兵出去了,有个好‘饭碗’,我们是过一天算一天,我跟我那几个侄儿侄女说,还是要多读点书才得行哟”。

哦,我才想起,他只和我一起读过两年村里小学就退学,他妈是哮喘病不能干活,四兄妹就靠他爸爸一人劳动,日子很清苦,“徐五”那时候就常在我家“混”饭吃。

我问:“蹬三轮一天能挣多少钱?

 “蹬三轮的人太多了,一天就二、三十元钱!“又说:“过了年我还是要出去。”

他很自豪说着县城的变化,老街老房全撤掉,一幢幢高楼挺立。这就是我儿时读书的古县城吗?那些古朴精美的建筑呢?短短十来年,那些几百年才修建完善的老屋、庙宇,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长江边有还有短短的一段古城墙还在。当地领导还在夸耀:“政府不花一分钱,城市旧貌换颜”。可是十来年的功夫,一座精美绝伦的古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国处处可见的楼房,当初要是在新区搞开发,把古城保留下来,发展旅游文化业,那将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笔用之不竭的财富呵!

在这崭新的商店林立、人流如炽的新街,我努力寻找当年的一点点踪迹,寻找我的少年时光。却几乎一无所获,只有眼前的“徐五”还在,可在他对我的“夸赞”中,我没有丝毫的“自我满足”,更是心生愁怅:儿时一同玩耍、耍草“龙灯”、水塘中打“水战”的“徐五”,爸妈早去逝,至今没有自己的女人,孤身一人蹬三轮车为生,他貌似“快乐”后面又有多少的心酸呢?要是我没读书走出大山,今天又和“徐五”命运有啥区别呢?

叶五的白血病

每年春节,都是我们兄弟姐妹难得团圆的时候,除了远在浙江打工的弟弟一家几年没回来,全家人难得的一聚。而且一家大小都要回到离县城十多公里的乡下老家去,祭拜我父母的坟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坟。我是很想回到乡下的,远离了城市的喧闹,看看父母坟可否完好。更重要的是一家大小近三十人相会一起,那份无话不说、亲密无间的亲情是什么也换不来的。

好在乡间的“通村公路”已修通到老家门口,尽管是黄泥土坯路,没有水泥也没有石子来铺,毕竟比过去羊肠小道好走多了。一到祖屋后山,便闻到一阵阵清新扑鼻的气息,方圆十多公里无一工厂,天空是蓝的,水是清澈的,白鹭在田里和鸭子一同自由觅食,形同一“家”。

“老表,回来了哈,看到你上了电视了哟”!

在山上干活的快满七十岁的“黄老表”认出了我。都说四川人是“一扯的老表”,附近老乡好多都是互相叫“老表”,要认真理,各家之间都有直接或间接的亲戚关系。我回过神来,那是市里开什么电视电话会,我作为本部门代表参会,不过一个陪衬,可能在市电视台的镜头上“晃” 过一下,可是老乡居然也发现了,有点引以自豪的意思。也许田间地头干活时会吹牛:“我们村当年那个放牛赶鸭的娃儿上电视了,还和市长坐一起呢!”

刚走过背靠后山竹林,回到屋前是一块块水田的老屋前的坝子里,“表叔,我儿得了白血病,你帮我想个办法哟!” 邻里的叶言书就来了,其实他比我还大十多岁,但按辈份我是他“表叔”。他家住的茅屋破漏,已抵挡不住风雨。原来,他儿子“叶五”已结婚,还有一个要满2岁的孙子。他儿子“叶五”也来了:脸色发白,走路都没力气。“叶五”在沿海的皮革厂和化工厂打过几年工,得病只得回老家,钱也没挣几个。我能帮他们啥呢,不是高官不是款爷手中更无财权。

我想到发挥我所长:为《宜宾晚报》写了一篇:“贫困村民身患白血病,渴盼好心人献爱心”。在编辑陈代容修改帮助下刊出了,但在偏僻乡下,读者恐怕也难走进他家。于是我又给县里部门的朋友打电话,希望他给镇里的干部联系,一定想法帮一下。镇里后来给了叶家几百元困难补助。自然医不起病,只能吃些止痛药片,没几个月,“叶五”就“走”了,老婆丢下孩子远走高飞了。这是后话。

静得出奇的老家

回到乡下,虽是过年,但仍是静得出奇。

放眼四周,乡邻的住房都是青砖和水泥建筑,而且居然和城里一样,外墙贴上了白的或红色瓷砖,有的只有老人小孩住,有的“新房”,却没有人住。仍住在乡下的大哥说:“现在一家人都去广东、福建、江苏、浙江打工的多了,好多过年都不回来,新房修起好多是空起无人住!”

我和平时住县城的二哥一起在老家四周闲转。偶尔有几声鞭炮炸响,那是城里人下乡来在祖坟前燃放的,之后便是沉寂。更让我吃惊的是,山上的小土地竟长满了野草,田坎和乡间小路有的也破落不堪,要是下雨,走路不摔倒才怪。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现在小块地都无人种了。二哥说:“种田吃饭没问题,但存不起钱,种子、化肥贵,打工要比种庄稼划算。”记得儿时田土刚下户搞责任制,边边角角都种上了庄稼、蔬菜,邻里常为边界田土认为对方种过界了发生口角甚至“动武”,而今,乡邻外出责任田送人种也没人干,白送人种,还要花钱请人种才有人肯干。责任田放荒不种,政府是要罚款的,所以外出打工的人家,花钱也要请人先种着。还有一层意思,那些年岁大一些的打工者,内心还是不愿放弃这当初看作命根子一样金贵“寸土必争”的田土,在外面打工打“老了”,最终还是想“落叶归根”到乡下终其一生。但现在,村里竞是如此“荒芜”,除了在县城见着一个“徐五”,在附近转了一两个小时,竞不见一个儿时伙伴,他们都去了哪儿呢?几乎家家大门都关着,连狗叫声都极少了,只是树林间、竹林间的鸟叫声比过去多了,更显得我的乡间孤独、无语。

我那个曾经“热火朝天”的故乡呢?那个曾经鸡鸣狗叫,大人们成群在土间地头耕作,时而高吼山歌,时而大声玩笑的故乡呢?那群儿时一同下河摸鱼,上树摘果、下塘洗澡的小伙伴呢,这就是我日夜梦想、曾为你写下无数诗篇的故乡么?这片赤裸的土地把我一天天喂养大,发表第一篇散文《岁月的镜子》和第一首诗《思念》都是对你的描写和思念、给了我一生灵感的土地啊,我又为这块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做过点什么呢?

全家老小都到了后山上我父母坟前,点燃纸钱、香火,依旧是大哥、二哥放鞭炮,侄儿侄女们在长满青草的坟前,或站或跪,双手合一,许下心愿,或想起逝去的老人生前种种的好来。父亲最后一次与我分别的场景,令我一生难忘,他肝硬化了,那年中秋节假,我带上城里有名的“多点”牌月饼回去看他,父子俩在古县城长江边难得相聚一天,一别竞成永别。他鼓足力气街头在我们分别时对我喊出一句:“我没问题,你放心,过年回来!”可几天后他就去了,没等上过年。他把自己墓地选在祖屋后山顶荒草地上。他曾给我说:“这里看得见长江,你们都在那个方向工作,我在这里,看得见你们这些儿女、孙儿们,也好‘照看’你们。”他并不迷信,一生在田土劳作把六个儿女艰辛拉扯养大的他,只相信凭汗水和付出劳力才可能有收成的人,他是不会迷信的。可是他在明知时日不多时,似乎相信有另一个天国,他要看得见儿孙,他还想在另一个世界用一生不变的从没说出口的“爱”来“照看”我们。以至我至今感觉仍在他那双饱经风霜眼睛的注视之下,只有在这双眼睛面前,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二哥说:“爸爸旁边这片草地就等它空着,二天我们几兄弟就埋在爸旁边,陪他。”

这话让我一震!大过年的,二哥怎么这样说呢?继而点头称是,我对侄儿侄女说:“对头,最后我们回来陪他老人家”。我们兄弟姐妹如同鸟儿长大了,飞出了故乡林子,飞到各地去了,为了生活,也为了理想。但最终的归宿在这山坡,父母生前我们陪他们的时光,屈指可数,到时再陪他们慢慢说话吧。

 “彭老表”提起何幺妹

回县城路上,碰上了赶场回家笑眯眯的“彭老表”,当年大伙都吃不饱饭的时代,他的脸上也是挂着笑的,他笑眯眯的说:“老表,还记得那年耍龙灯遇到何幺妹考你的事不?”“哪个何幺妹哟?”他更笑:“就是大山头那个嘛,她可能故意考你的,是对你有点那个意识的哟!”“是不是哟?”当年我高考落榜回乡,每到过年,彭老表”、“徐五”几个人就约我耍龙灯,说是我读的书多,可以派上用场。

那是川南过年的风俗,从正月初二开始,就用稻草扎龙灯,用竹竿支撑,一般按龙首、龙尾和腰身三人舞动,大“龙”可更多人耍,一人高擎马灯在前指挥,快慢结合,那“龙”时而闲庭信步、时而虎虎生风,惊心动魄,旁边的人敲锣击鼓、大声喝采。要挨家挨户的拜年舞龙灯的,增添了乡间过年的喜庆,主人家看见“龙灯”队伍来了就先关上门,“掌灯”的就在门外说“四句子”:“正月里来是新春,我给主人来拜年,打开大门迎龙灯,风又调来雨又顺”,最后一句可变化,都是祝福健康、丰收的话,然后主人提出一些问题让外面“掌灯人”回答,一般都要回答上三到五个问题才开门,然后就在房前坝子里舞“龙灯”, 主人打发几毛或几元“喜钱”,有家庭条件好一点和热情的还请“吃茶”:摆上黄耙、米花糖等请大伙吃,有说有笑。到正月十五晚上是“烧龙灯”仪式,把舞过的“龙灯”烧掉,并大碗喝酒,年也宣告过完了。我负责“掌灯”和敲锣。那个眼睛清亮、脸庞象刚出水的荷花白里透红的何幺妹,那晚提了好多问题都不开门哟,我当时气恼,觉得她是有意为难我的。离开家乡求学后我再没看见过她。“何幺妹哪里去了呢?”“彭老表”:“嫁到县城附近了,一家人种菜卖。”

现在过年已不见老家耍“龙灯”了。家乡的景物让我熟悉又陌生,它常在我梦中,梦里故乡还是那样美那样亲那样温馨.

故乡,在远方,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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