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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专栏】祖儿|诸事不决问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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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儿

总觉得,散文是文学家庭里柔婉的女儿,她的眼波应该是清澈的,就像山间的泉水;她的脚步应该是轻盈的,就像空中的流云。她纤细、敏感、纯真、善良,总能于细微处显真情,于点滴中见美好,这才符合她女儿家的性情。而那些虚伪的、庸俗的、丑恶的东西,则应该用其他的文学形式去揭露、去批判、去鞭挞,譬如小说,譬如杂文,他们是文学家庭里的父辈和兄长,有宽阔的胸膛、丰厚的阅历、辛辣的目光,甚至,有力的拳头。比较而言,散文的肩膀是柔弱的,实在不宜肩负过沉的话题和过重的责任。

于是,我选择用笨拙的笔,饱蘸真情的墨,配以美好的水彩,去涂抹清平世象里的凡俗图画。这图画里有庸常的烦恼,也有琐碎的喜悦,有人生的大悲痛,也有平易的小幸福,而无论哪一种,我都愿意让它拥有明净的背景、温暖的底色。

诸事不决问百度

祖儿

同事敏而好学,勤于思考,近日初学驾驶,在科目二倒库的训练中,她对教练提出的“方向打一圈半之后再回方向”的说法颇有疑问,于是请教教练:“为什么方向一定要打一圈半,而不是一圈或者两圈?方向打一圈半之后前轮大约转了多少度?”素以训话见长的教练猝不及防,被这近乎学术性的提问噎住,愕然地看着她:“你是老师吧?只有老师才会这样问,这个问题我还真没研究过,要不然,你百度一下吧,百度兴许知道。”

在池城住了多年,常常找不到名字熟得不能再熟的小店到底在哪里,过来过去仿佛是见过的,就是说不出个具体位置。电话问朋友,谁知她更是一副不在凡间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回忆半天,猛然作顿悟状:“用手机百度啊,百度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养成了诸事百度的习惯。凡是记不住的、搞不清的、弄不懂的问题,大到国际形势、国内要闻、时事追踪,小到生活百科、列车时刻、八卦新闻,都可以向百度查询,它会热情地奉上铺天盖地的答案。

《三国演义》第29回,小霸王怒斩于吉,碧眼儿坐领江东 。策曰:“倘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 如今的百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它是日常生活的百科全书,便携的《十万个为什么》,所以,诸事不决,可问百度。

然而,就算百度这般能耐,也照样有人不待见它。有夫子性情孤傲,对百度至为不屑:“若要知晓某诗词的背景来处,我是宁可查阅原著的,百度来的东西似有道听途说之嫌,有悖治学之严谨,亦无温故知新之乐趣。”浅薄如我,既无夫子的严谨,又难有夫子的清高,每遇有不明不解之事,直接就向百度请教,从不介意答案是嫡出还是庶出,和工程浩大的人工查询比起来,我更享受百度的方便快捷,以及筛选甄别的快乐。

但生活的某些领域,是有着章鱼般发达触角的百度也延伸不到的。譬如早年的一份证书,多次搬家以后,终于不知所踪,找得头昏眼花之际,我多希望有百度可以启用。再譬如,对一个家庭来说,大到投资理财、寻医问药,小到证件管理、衣物收纳,都是貌似无所不能的百度无法赐教的。家庭是社会最温情的细胞,它们有太多不愿为外人所共享的小秘密,于是,百度被礼貌地拒之门外,细胞们自有自己的百度之道。

某人素来不拘小节,就算你告诉他一百遍“袜子在衣帽间左边第一个抽屉,剃须刀在卫生间面盆下的抽屉”,每天早晨,他依然会问:“袜子在哪里?剃须刀在哪里?”每次出门前,照例会一片忙乱地找钥匙、找眼镜、找手机。而我,就是那随时可以启用的百度,语音输入,方便智能。

公婆年事渐高,老去的人对世界的感知与把握,仿佛又回到蒙昧的小儿时代。小儿无知,但也无畏,人一老,反倒对未知的一切有了敬畏,不敢妄动,不敢妄行,显得无助而又拘谨。此时的百度,通常以电话的形式一键启动。为此,我们必须通晓各种家用电器的使用,知道管道如何疏通、血糖仪如何测量,清楚老年人常用物品哪里比较集中,哪家超市的东西好而不贵、价廉物美……百度的功能在这里无限丰富与扩展,重点已不在释疑解惑,而在逢山开道,遇水搭桥。

用惯了百度的人,多少会对它产生程度不同的依赖,这种依赖是信任,是心安,是心底淡淡溢出的暖。今生今世,我们终会成为一些人的百度,或为子女,或为父母;今世今生,但愿也终会有人成为我们的百度,当我们垂垂老去的时候,也能够招之即来,解我忧烦,慰我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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