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拿什么回报您，我的母亲
7
我母亲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她一生生育了我们兄妹三人，哥、姐、我。我们兄妹三人既是母亲的骄傲，同时也是母亲的最操心牵挂的了。单单是对哥，就让母亲牵挂的不得了。母亲生怕她那将近六十岁儿子不会照理自己，每天要不停地对哥说：吃好，别吃多；睡好，别用被子捂着嘴；眉头要舒展，走路腰要挺直。其实，母亲自己都感觉不到她自己腰已经不是那么直了。对于姐，母亲看似有时生她的气，但只要母亲做了好吃的，她自己就会搭乘公交车，给姐送到单位去，又怕对姐造成不好的影响，总是怯怯地等候在姐单位的门口，等姐出来迎她。姐多次说不用专门送饭了，母亲嘴上答应着以后不送了，可隔三差五仍旧给姐送饭。
对母亲，我总是有愧在心。十四年前，我还在新疆工作。爸爸去世后，母亲心情抑郁，寡言少语。为了解除她的寂寞，我们兄妹商议，让母亲和我在新疆共同生活，远离那些伤感的景和物。母亲来后，总是抢着做饭、洗衣服。日子就在勤劳的母亲每日的期盼我与我儿子回家后欢笑中度过。半年过后，我已经习惯了下班后到家中坐在饭桌前，抬眼望着母亲，笑着问：筷子呢？母亲便笑着快速返回厨房，拿来筷子递到我手中，然后满脸慈祥看着我吃饭。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是故意不将筷子提前摆在饭桌上，只是为了享受我朝她要筷子时的那种依赖她的感觉。夏日里，穿的衣服换的勤，忙乱中，我便将衣服丢在床上、衣架上，母亲总是跟在我的后面不停地帮我整理清洗。那日，我把一套上好的衣服脱下后，准备拿到干洗店清洗。下班后，看到那身心爱的衣服已被母亲用清水洗过，挂在那里凉嗮，衣服已走了样。我冲上去，取下衣服，对母亲大声地说：妈，你以后不要给我乱洗衣服了，你看，衣服都被你洗的变形了!母亲眼里露出惊恐的目光，像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搓着那双布满青筋的手。陡然间，懊恼在我心间一惊，却没有给母亲说什么。此后，母亲总是小心地问我哪件衣服可以用水洗。
那日，儿子还没有回到家中，我与母亲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母亲是没有读过书的，她时不时地询问我剧情中人物的关系。问多了，我便不耐烦说：哎呀，我也不知道，不是也正在看吗！母亲便闭了口，再也不问了。不一会儿，儿子从外面回来，看着电视，也不停地问剧中人物的关系和剧情，我便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儿子与我互相回应着。侧目看母亲，不知她何时已离开客厅，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发愣，见我进来，慌忙说：哦，我有些累了。这时，我的心里有些微微的震颤：母亲是寂寞的。一直以来，我总是认为我还算是个孝女，我总是问她钱够不够花，需不需要买衣服？以为这样就是孝顺，从没有去想，当我的爱悄悄地流入儿子心田时，母亲的爱也无时不在我的周围；当我和儿子交流时，母亲也需要和她的孩子交流；当我担心青春期的儿子逆反孤独时，却忽略老年的母亲是孤独的。我不能用对儿子的十分之一的爱心对母亲，却使她伤心孤寂，是我不孝！对母亲，我有愧在心。母亲和我在新疆共同生活了七年，对我和我儿子好的不行。儿子读高中的三年期间，为了方便儿子上学，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可是离我的单位又很远，母亲为了心疼我，独自承担了物品的购买，儿子的三餐调制。儿子考入名牌大学后，每次电话回来都会说想吃姥姥做的饭菜。儿子在美国读博士那几年，母亲给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儿子给你打电话没有？我答：我们一个星期视频一次呢。母亲听后会开心的笑一笑。其实，我知道，母亲是怕我想儿子而感到孤独。
回到西安后，母亲虽不同我一起生活，但对我的牵挂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年龄增长而消退，反而更加的浓烈。2018年的4月，一个不经意的日子，在跨越一道门槛时，我被绊倒了，惨剧随即也发生了：左脚扭伤，右脚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谚语在我身上践行着。双脚的疼痛已经不是主要矛盾了。不能行走，生活不能自理是当务之急。夫君不能请长假，儿子远在美国工作；请个家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此刻，八十多岁的母亲红着那双刚刚哭泣过、已浑浊的双眼对夫君和哥姐说：把军玲交给我，我来照料她，反正我每天也要做饭，你们都安心的上班去吧。其实，此时的母亲也是疾病在身。于2017年的7月，母亲腰椎扭伤，右腿肿胀，血管内有血栓形成。我们为母亲做了一个大手术。术后，母亲为了不给我们增添麻烦，忍者疼痛，坚持锻炼，硬是没有让我们兄妹三人多请一天假。如今，母亲的右腿还要穿一个特制的袜子，以防止血栓再次肆虐。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佝偻着腰，每天为我变着花样地做着饭菜。独自去市场购买食材。回到家中，协助我洗脸、梳头、上厕所。为了减轻母亲的辛苦，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我刻意的少吃少喝。母亲看出后心疼的说：不吃饭，骨头靠什么来长到一起，长不到一起，你不是还要坐在轮椅上更长时间？那你儿子不是更要操心你了？骨折后，在轮椅上寂寞的日子里，我会怨天尤人地抱怨一些人和事。后悔出事当天的一些行为。母亲劝慰我说：只有是好朋友才会麻烦你，如果不是好朋友，你也不会开车陪同他们去游玩。谁也不想这样事情发生，别想那些事了。母亲的语言虽不华丽，却也道出了哲理。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事，不要为曾经做太多的假设，事情发生了并且已近无法回头，再去怨天尤人或懊恼自己，没有任何意义，生活中不如意事情，也许就是生活中的铺垫，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全看个人的心态怎样对待已发生的事件。为了缓解肿胀的双脚，母亲将酒倒在碗里少许，点着火，用那骨节已变形的双手，不停地在火焰中抓出温热的酒，急速的抹在我肿胀的左脚上，而后反复地按摩揉搓着我的脚，这样的操作每天进行三次，直到我的左脚疼痛肿胀消退。握着母亲那被火焰燎伤的手，我噙在眼眶内泪没敢流下来。想起母亲去年腿部做手术后恢复期的日子里，母亲曾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怯怯地问我，有没有时间帮助她修剪一下脚指甲。母亲就是那样，从不愿意为儿女们增添一点麻烦，可是为了自己孩子，母亲从不吝啬自己的爱和身体。
母亲经常说，我们是上天给予她这辈子最好的礼物。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孩子呱呱坠地时，母亲忍受了多大的疼痛？做母亲的个人也是无法用个“度”来表述分娩时的疼痛。即便是现在，随便询问一个做母亲的：你生孩子有多疼？回答肯定是：很疼，具体到什么程度，忘了。不是有句古谚语叫做-----记打不记疼，就是说女人对分娩的疼痛是记不住的。我想，母亲们肯定是因为一个新生命所带来的希冀和喜悦，才冲淡了分娩时所带来的所有疼痛，忘记了分娩时随时都有危险的存在，也记不住疼痛是怎样的经历的。这就是新生命的魅力，带给每个母亲的力量。几千年来，母亲们生生不息地传承着生命和血脉，才有着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我们，来感悟这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惊恐、酸甜苦辣咸淡浓的境界。
从娘胎出生时，我便是个巨大儿，不知道母亲生我时要承受多大的疼痛。每次问及母亲时，她都是捂着满嘴的假牙，笑呵呵地说：不疼，不疼，护士喊你快些出来，你就乖乖的听话，顺利的出生了。我自己也描述不了生产时是怎样的疼痛。我只是记得，我在生我儿子时的狼嚎般的哭喊声，吓得那些陪伴在我的身边，还没有结婚生子的同事们和军校的女同学们个个表情惊悚。当孩子出生时哭声响起的那刻，我狼嚎般的哭声和无法形容的疼痛即刻消失。躺在产床上，也顾不得擦擦被汗水浸透的乱乱的头发，便静静地听着那哭声的美妙。虽是疲惫地看了一眼，被医生举着的孩子，但是幸福的暖流立即涌上了心头，接下来的那些疼痛似乎没了感觉。心，满满地全是爱，脑海里的念头是：那个活生生的小生命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吗？真是传说的生命延续吗？我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了嘛？有那么一片刻间，大脑似乎空白，怀疑此情此景是不是真的。直到另一轮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才肯定自己是确实是做了母亲。
我希望我的母亲长命百岁，我告诫自己要孝敬母亲。我也常常地问自己，我拿什么回报母亲，我也曾经问过母亲：妈：我怎样报答您给予我生命的恩情呢？母亲听后笑笑说：不用你报答什么，你只要把你的身体保护好，不要让我担心你的身体有病就好了。听完母亲的回答，我愣了愣，猛地想起，每次和在美国工作的儿子视频时，在最后我都会说：儿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吃好，不要让自己生病。儿子答道：知道、知道。如此看来，天下做母亲的对孩子心是一样的，无论孩子是好还是坏，做母亲的对他们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母亲，我一定听您的话，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回报您的恩德，让您不要操心。同时，我也要经常问您需不需要修剪脚指甲时，您不要不好意思和推辞哦！
陈军玲，女。喜爱阅读和书写随笔。在部队二十几年，有文章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目前在陕西西安某医院眼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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