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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 贺延胜|​湾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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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里的家

村里海云寺下的湾里,是伴随我从小大的家,不过因为时过境迁,老房子早就卖给了原来的邻居。邻居也在就在几年前把我家的土坯房子推倒盖成了现浇顶的房子。站在高台上,回望着湾里老家的原址,我不禁浮想联翩,记忆的镜头一下子就拉到了孩提时期的老院。

老院是五间北房,砖混木架结构,窗台以下是砖砌,四角砖砌立柱,两边山墙用砖封山,前墙砖以上是土坯,山墙、后墙是夯土墙。外墙抹裹麦秸泥。房屋正中为主梁,前后厦坡各三道檩子,檩子上每隔二十公分钉上木椽,木椽前坡大都是通椽,后坡大都是接椽,椽上铺平雨箔,雨箔上再铺两层长麦秸泥,待泥干后铺上青瓦,立起厦脊,厦脊均是专门烧制的厦脊砖,上面雕有花饰,两端各立一龙头。老房子主梁上的字是上梁时四爷爷写的,毛笔字工整娟秀,记载着房屋的上梁年份是一九六九年(上梁吉日记不住了),建房的主人是爷爷贺俭昌,爷爷名字后面写着父亲贺寿域(后父亲改成瑜)和小爸贺寿城的名字。

老房子的材料主要是祖院染坊里的南厦拆了以后的砖石和木料。听老人讲,当时房子地基本来批在染坊场大门外正对的空地里,但因为有个本家婆婆死活不让在那盖房(她要给她的子孙占着这块地基);经协商无果后,队里才又给我家把地基批到了湾里。拆南厦的砖、石、木料要从祖院运到到湾里,要先把木料砖瓦运到染坊院的下院,然后再上沟翻过村子中间的梁,再下到湾里。木料都很粗,砖也都是旧时的老砖,还有长1.5米宽1米厚20cm的四块条石。如此多且重的材料,在当时没有机械,全靠人拉肩扛筐担的运输方式运到湾里,现在想想都感觉不可思议。这也是后来我的姑父们、小爸以及他的发小们一说起这房子就津津乐道的话题,每每谈起都兴致盎然、记忆犹新,感慨万千、嗟叹不已。

那时候没有专业的工程队,盖房子都靠亲戚朋友帮忙;因此可以想象,盖房子时父亲、小爸、姑父、姨夫,本家的叔伯们,邻居的叔叔、哥哥们,拿着石锤嘿嚯嘿嚯的打土墙,以及打土坯垒墙、木工套梁立架、拉土和泥的情景;母亲婶子们切菜送饭、运砖选瓦刮椽皮的情景;那是一个多么热闹而又辛苦的场面啊!听刘村姑父讲,当时他们都是二十大几的小伙子,干活根本不知道累,那些木料砖瓦就是他们用平车从南沟拉到北沟的,那二三十斤重的土坯他能一下扔在山墙尖上,一铣泥能连泥带铣扔在厦脊上;当时瓦厦技术最好的是寿荣伯父,木工套架子是邻居保家、永文。那时的他们,虽然吃的不饱,穿的不好,干的重体力活,但一个个精神饱满,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回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丝毫不知道疲倦。庄稼人最是勤劳肯干,没多长时间,我们家大大的五间北房就盖起来了。虽然泥墙土地,虽然没有顶棚,虽然窗户上糊着麻纸,但想想就要住在新房子里了,每个人的心里还是非常非常高兴的;可惜我当时还没出生,没亲眼目睹新房子的落成过程。

从我记事起就记得新房子院里、家里地面也没有幔砖硬化,外面的台阶也是土台阶,一到下雨院里泥泞不堪,土台阶也因为房檐雨水冲刷和走路脚踏残缺不全,屋檐下啥也放不下。因此后来父亲就决定做个砖台阶,我们听了都很兴奋。因为没有砖,也舍不得买,父亲就让我们子妹五个拿着筐子去周边捡拾别人家扔下的半截砖。于是我们几个两人或三人一组,以家为中心四下里找砖。捡砖的过程就像寻宝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路边的每一块砖头都不放过。一般我们都是捡拾半截或者多半截的砖,遇到一个囫囵砖,那真比捡着宝贝还高兴。二姐胆大,偷偷在一些残墙断壁冒着危险扒拉几块囫囵砖。捡到囫囵砖抬回去时候,那心情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别提有多自豪了。就这样,一个星期天的时间,父亲和泥垒砖,我们捡砖运砖,三砖高、一米宽的台阶终于完工了,而且效果还是不错的。最起码面上的一层砖基本上都是囫囵砖,看上去又整齐又上档次。回想一下这都是我们的功劳,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走在台阶上都觉得自己和个功臣似的。后来家里垒个鸡窝、搭个牲口棚等等这些小工程,基本是都是我们子妹几个在外面捡的砖头。

一大家子搬进新家后,小爸家占西边两间,中间两间是我家的,最东边独立的一间是分给爷爷奶奶的,后来爷爷去世后奶奶基本在染坊窑里住,因此这间也就成了我家的厨房和放干猪草的地方。盖新房子的当年生了三姐,后来我和妹妹在新院里陆续出生。妹妹之后小爸家生了秀丽、秀琴、秀萍姐妹三人,(秀萍生下后就搬走了,秀军没生在这个院)。虽然当时因为分家啥的大人们闹矛盾互相不说话。但对小孩子来讲不受影响,我们整天在这没有院墙的大院里玩耍,满院子都充斥着小孩的欢笑和哭闹声。

那时虽然房子比在染坊里宽松多了,但因为人口多,其实房子还是不够用,尤其是我们家七口人,要是都挤在一个炕上,那真是睡觉翻身还得喊一二三。所以大姐二姐就被打发到染坊窑里和奶奶一起住去了,父母还有我和三姐、妹妹都挤在一个大炕上。灶台的烟道从炕上通过,每天晚上会被烧得暖烘烘,寒冷的冬天里睡在热炕上,那是说不出的舒服。不过一般这个位置是我和姐姐妹妹的。父母总是睡在没有烟道的那一侧。有时候人多火旺的时候,经常把下面的高粱垫子烧糊了。有亲戚来了也挤在一起。记得舅舅有时候来了有事不回去,就和我们挤在大炕上,和父母们一晚上聊着家常。有时候亲戚多挤不上,就打脚头,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穿插着睡,这样挤得人更多。这个炕上舅舅家四姐、仓子哥、天生哥都睡过,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玩耍,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小爸家在南陇上盖了新房子搬走了。我们一家才齐心协力把中间的隔墙打通,把屋里的地面全部幔上砖头,家里这才成了一个两间的大客厅 、东西各有一居室的一厅两房外带东边一个厨房的格局。姐姐们也从窑里搬了回来,我们子妹五总算住到了一起,从此家里就更加热闹了。

对于这个家,印象最深的就是把墙面刮白了,不过那已是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了。小时候家里的墙是麦秸泥墙,每年大扫除时墙面一扫连人都看不见,呛得满嘴、鼻子里都是灰土。扫完后腊月二十七八就开始糊报纸,沿着炕沿至少糊两报纸高。因为父亲是老师,学校里有的是报纸,因此报纸是年年换新的,但总归没有人家白灰墙好看;不过也有个好处,到是让喜欢看书的我整天对着满墙的报纸读了好多文章。但还是很羡慕别人家雪白的墙。后来家里隔墙打通宽敞后,光景也慢慢好了,父亲决定把墙刮白一下。

灰墙有程序的,先得备料。提前有小半年,父亲和母亲就不知从哪儿拉回来几平车生石灰。然后在后院挖了个大坑,大坑上面又用砖盘了个三十公分深的池子,然后倒上水,把生石灰在水里全部化成浓稠的石灰水,然后在池子一边开个口子挡个破箅子,这样石灰水就通过箅子流到了大坑里,石灰渣挡在箅子处铲出来。所有的生石灰都淘净以后,石灰水流了满满的一池子,这下就让它慢慢的往土里渗水,最后水都渗完后,洁白细腻的白灰膏就算加工完成。然后铺上塑料布覆盖上一层土以防风干,等待使用。后来又在西邦四侯家买了几袋子玻璃丝,拉了好几车土,这就算备料完成了。

那年暑假里,父亲母亲请了邻居好多人来帮忙,大工主要有文记叔、六斤叔、北斗叔等,小工就热闹了,女人孩子齐上阵,舅舅家、姨姨家表哥他们也来帮忙。墙面上白灰前先要抹一层麦秸泥,待麦秸泥干的差不多了再上白灰膏,白灰膏里要撒上玻璃丝,增加韧性,这样墙面不会干裂。麦秸泥要提前把土用水焖好,然后撒上麦秸,穿上长腿靴一茬一茬的踩,踩上两遍过来麦秸泥就算活均匀了,这样就可以上墙了。刮白的时候里墙和两个山墙都上了白灰,后背墙由于面积太大就上了一层掺灰泥,又结实又好看。记得西边那间房子后坡檩子折了下沉了,还顺便在下面又顶了一根檩子,把那间的后坡都还重新瓦了一下。当然这些活我当时还干不了,那是哥哥们或者叔叔们干的。我记得我和天生表哥、还有姐姐们的任务是担水或者抬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水都得从井里绞上来担回来。当时我们负责担水抬水的有好几组,分别从湾里玉龙家井里、染坊底下井里和二队曹生傅家的井里把水担回来。我记得曹生傅家井当时没有辘轳,我们用的是舅舅家的,好像后来辘轳就一直放在了曹生傅家,也没拿回来。

那次的工程可谓大工程,用时七八天,每天都有一二十人吃饭,母亲和帮忙的婶子们在院里垒的炉子做饭,每顿至少几个菜,还有白馍。对当时帮忙的人来讲,虽然不挣钱,但吃的却比在自己家里好多了。我记得竣工那天吃的是糖包子,雪白的糖三角,咬上一口,粘稠的红白糖就从里面流了出来,大家吃的都很开心,我们小孩子更是吃的满嘴是糖,不是流一手就是烫了嘴。总之看着房子刮白后和新房子一样,里里外外洁白一新,虽然很劳累但却非常的开心,让我在同学面前都感觉有了面,也乐于把同学叫到家里来玩了。

最西边的一间房子,刚开始是小爸家的客厅,一门一窗。后来隔墙打通后成了一厅两室,西房的门就锁住不开了,靠窗和门放了两张单人床拼起来的双人床,姐姐们住在里面。后来奶奶病重了,就把“双人床”挪到了大客厅,给奶奶在窗户下又支了一张单人床,靠背墙也支了张小床,平时二姐在里面和奶奶一起住,有时候姑姑们来了伺候奶奶也住在里面。奶奶得的是脑血栓,五十来岁的时候就得过,后来犯了几次,就一次比一次重,已经不会说话了,而且精神还出现了问题,有时候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父母都忙,照顾奶奶起居的任务就落在我们几个头上。那时候也没什么好饭,奶奶也没牙了,每顿就吃冲鸡蛋泡馍。刚开始她用左手抓个勺子还能自己吃,后来就得一勺一勺的喂。上厕所起初还能拄着拐杖自己去,后来就大小便失禁了。那时候也没有尿不湿,就和小孩一样垫的屎尿布,尿下拉下就赶快给他换。这些活二姐干的最多。有一次奶奶拉了一被子,床单上、褥子上到处都是,连墙上抹的都是。二姐一边哭一边给她收拾被褥,擦洗身子,异味刺激的她的吐了好几次。这活我也干过几次,记忆最深的就是有一年冬天,奶奶也是拉了一被子,寒风刺骨的天气我在水管边又刷又洗,两只手冻得通红,但一想到这是亲奶奶也就没有任何怨言了。那时候最怕夏天,奶奶长期躺着,身子下面也硌的有破伤,母亲、二姐就天天给她翻身、擦洗,但房间里的异味还是很浓,只能点香、点艾叶来遮掩。到奶奶的后期,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头发也经常散着,有时候半夜里不是大笑就是大哭,样子的确有些吓人,那时候二姐和奶奶住在一起,真是吃了很多苦。所以我从小就对二姐的孝心和懂事很敬佩,也很尊敬她。

奶奶去世后,大姐二姐他们相继出嫁了,这个房间就成了妹妹的房间,我住在客厅里。到我结婚的时候,父亲找人把整个前面子都拆掉,换上了大窗户,装上了玻璃,并且添置了新家具、新床,还和姐姐们一起动手给房间用金箔纸吊了顶,又重新刷了涂料,整个房子焕然一新,就成了我的婚房。

在西房改造成我得婚房后,我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妹妹小我一岁,也是大姑娘了。西房成了我的婚房就意味着她又得重新和父母挤在炕上,着实有点不方便。因此一个念头就在我的脑海里产生,那就是重新建一个厨房,把东房(厨房)腾出来让妹妹住。当时也没给父母说我的想法,就婚前请了一个月的假自己在家动工了。新厨房地址就选在原来小爸家的厨房旧址上,三面墙都在,前面子我自己搬砖和泥自己砌,原来拆下的门窗刚好又重新用上了。因为毕竟不专业,其实就没干过,到了砌门口上面的砖时,死活砌不好,反复拆了几次都还是砌不成,最后还是把新院叫来才帮我砌好。两个山墙上一边砌了三个砖柱子,中间高,两边低,用于放主梁和两边的坡檩。柱子与柱子中间的空隙,我都是在院墙外的渠里捡拾半截砖堵住的。这期间大姐和大姐夫帮了不少忙。后来房子上梁、钉椽,房顶上泥、墙面抹泥,都是我的哥们新院、小辉、龙杰他们帮忙干的。经过大致一个月的辛苦,虽然很简陋,但总算是靠我个人的力气把这个简易的厨房建成了。尽管妹妹在我结婚后的几个月里也出嫁了,这间房子后来也就放些杂物,让妹妹住个单间的愿望也没实现,但看着这间房子想想我的初心,至少让我心里有些坦然了。

如今,我已人到中年,城里也买下了房子。今年庙会期间,听村里的人讲,随着政府对农村工作和发展的重视和努力,老家可能还要建设新农村,把老村子全腾出来搞绿化,发展旅游,全村都迁到村外的公路旁,家家要盖小别墅,想到这一年比一年好的光景,我真为我能生在这个幸福的时代感到欣慰。

作者简介:贺延胜,山西省临汾市尧都区人,1973年525日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现任山西光宇半导体照明股份有限公司党支部书记、工会主席。爱好文艺,擅长写作,古体诗,常年写稿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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