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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一百家】王延忠|​​​​​​远去的那些匹马

哈哈


丝路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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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左邻右舍一百家》自序

这是一些遥远而又亲近的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故事就长在我的心里。

在那贫困而又热烈的岁月,我出生在绥化的黑土地上。故乡的亲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乐领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处女是我的老师,小猪倌小马倌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时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人们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韧性和顽强。我们从困境中挣扎着走过来了,那深深浅浅的脚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国社会变迁的缩影;那一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走过了昨天,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昨天。苦涩和甜蜜,都是一棵树上的果实。

回忆是寻找,回忆是发现,尽管有些艰难,我还是把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让那些远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烧着,写完《我在美国看美国》,又写下了《左邻右舍一百家》。

树叶不管大小,总是有许多的话要对根说。

远去的那些匹马


 

1953年秋天,贾家店一同入小学的有六个小伙伴。1956年春节刚过完,马桩子就辍学了。他不喜欢书包,就喜欢摆弄马。

马桩子的父亲是个赶了多少年大车的老板子。不知道是遗传基因,还是环境的影响,马桩子从小就喜欢马。三岁的时候,他就能把父亲赶车的大鞭子摔得嘎嘎的响。六岁的时候,他就骑着大马在草甸子上跑来跑去。八岁的时候,他就能赶着大车往家拉东西了。人们背后都说,马桩子天生就是一个赶大车的好材料。

马桩子辍学在家,天天跟着父亲摆弄那几匹马。父亲赶着大车到哪里去,他就坐在车的后面摇头晃脑地打着口哨,仿佛他是天下最快乐的孩子。

到了十二岁那年,父亲给马桩子揽了几匹没上套的小马,让他到草甸子上去放。马桩子打心眼里喜欢马。他骑着马,赶着马,用小鞭子抽着马,是一个威风凛凛的马司令。

春暖花开的时候,是马桩子最惬意的时光。他把小马赶到村东的大草甸子上。小马悠闲地啃着草芽,他拧下来柳树皮叫叫,躺在花丛中呜呜地吹。到了初秋,他跑到附近的瓜地里摘来香瓜,三个五个地啃。青苞米能吃了了,他随便到谁家的玉米地掰来几穗,用找来的干柳树枝烤。那烤熟的玉米,黄呼呼的喷喷香,把他的小肚子撑得溜溜的圆。过年杀年猪,差不多有小马的人家都请他吃一顿,让他对自家的小马关照关照。马桩子很神气,春夏秋冬,都有他盼望的节日。

1958年夏天,人民公社成立,十四岁的马桩子就成了人民公社的一员。还是放小马,还是一天天重复着他的快乐。1960年的冬天,马桩子的父亲赶车翻车,把腿砸伤了,马桩子就接过来父亲的大鞭,成为了生产队的头车大老板。那一年,他正好十六岁。

人们都说,马桩子赶车的本事比他父亲还大,什么烈性的马见了他都服服帖帖。

那年月,赶大车的老板子是很辛苦的。冬天不管多冷,老板子也得坐在车前迎着风走,冻得丝丝哈哈,帽子里都是霜。夏天大车出远门,路不好,常常是翻车打误,弄得满身的泥水。每当这个时候,马桩子就在心里发誓,儿子将来就是要饭吃,也不能让他赶大车。

不过,车老板也有车老板的待遇,出车到县城里拉东西,就是个美差。他把马从套上卸下来,牵到马槽一喂,自己到大车店的小酒馆里一坐,来五个白面大馒头,再来一盘尖椒干豆腐,要上二两白酒,吱吱儿地一喝,把那八角钱的补助尽情地享受一番。几口酒下肚,他就开始默默地盘算,等儿子长大,还得让他赶大车!

秋天,是马桩子最荣耀的时节。五六辆大马车从地里往场院拉庄稼,排成长长的一大溜,像是一条金色的龙。马桩子的大马车走在最前头,他把大鞭子高高地一举,在蓝天下嘎嘎地一甩,真是将军一样的威风。有一年,我到贾家店去看望叔叔,见到了马桩子。他扬着脑袋对我说,你念那么些书,天天站着吃粉笔灰。看我,抱着大鞭子坐在车上,就是一个头等工!

马桩子苦着累着,抱怨着快乐着,转眼就到了1982年。生产队解了体,把马匹都分到了各家。马桩子离不开那些马,盘算了几天,又想出了办法。他把附近几家的马集中到他家,他给养,他给喂。夏天他赶马拉犁,秋天他赶车往回拉庄稼,他还是把他的大鞭子甩得嘎嘎响。过了几年,那几户人家都把马卖了,买了小四轮拖拉机和耕田的农用机械,村里只剩下马桩子的一匹枣红马了。一匹马拉不了犁杖也拉不了车,他就当宠物养着。没事的时候,就牵着枣红马到山上去转,甩着小鞭子哼着小曲儿。又过了几年,那匹枣红马老死了,马桩子把它埋在了他家责任田的旁边,到田里干活就能看到它。

又过了几年,在绥化城里开饭店的儿子把马桩子接到了城里住,正好和我住在一趟街。刚进城,他不习惯,几次嚷嚷着要回老家去。住了几年,他就住顺了,说城里的屋子冬天暖和,不用烧炉子,没有灰。上下水,上厕所不用出屋。晚上街道亮着灯,还能扭大秧歌。

不过,马桩子的心里总像是缺了点什么。在街上碰到我,他就羡慕地说,你有多好,把三个孩子都送进了大学,儿子还到美国留洋去了。看我的儿子,就初中毕业,大事干不了,只能开个小饭店养家。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多少钱。我说,开饭店也是职业,再说,哪行哪业不辛苦呢?马桩子还是有一点自卑,说,看你,有文化能编能写,闹了个高级职称。我就会甩大鞭赶大车,连个低级职称也没有。我笑着说,当年你当头车大老板的时候,大鞭子一甩,那也是很风光啊!马桩子的嘴角一下翘起来,得意地说,那是那是,最不起眼的狗尾巴花,也能鲜亮几天!

渐渐到了老年,遇到一起,偶尔说到生老病死的问题。马桩子总是对我说,我跟我的儿子早就交代好了。等我死的时候,一张纸也不用烧,用买花圈的钱,给我扎四匹马扎一辆胶轮车,让我赶着大马车,乐乐呵呵地向西边走。

远去的那些匹马,还留在他的灵魂里。

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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