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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传华 |​​尘封的记忆

哈哈


丝路新散文

siluxinsanwen

1

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尘封的记忆


 

今天是四月二十四,我的生日,生日于我而言,从十几年前,父母相继离去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在小的时候,把过生日当成了一个可以向母亲讨要更多的爱的一个及其重要的日子。
我家那只唯一下蛋的老母鸡,舍不得吃的鸡蛋,每每生日那天,母亲都会煮上几个给我吃,那时的鸡蛋八分钱一个!个儿不大,煮熟的鸡蛋,刚把皮剥开一点,浓浓的香味就会扑鼻而来,盛鸡蛋的是一个泥做的火盆,当时那种火盆特别盛行,我家的火盆是二姐做的。
和别人家的不同,我家盛鸡蛋的那个火盆有一圈儿近二寸宽一寸厚的边儿突出出来,显得煞是好看,这种东西是民间艺术,做法其实简单得很,先要做一个“灰包”:从灶坑里掏出灰来装在不穿的破旧背心里,可按照做火盆的大小调整灰包大小,选上非常粘的黄土泥,通常在黄泥里面拌上马粪就可以了,二姐别出心裁,把麻秧子掺和在黄土泥里,这样一来,拉力大了,不容易碎裂。二姐把灰包挤压得严严实实的,倒放在一个废弃的盖帘上,一边把和好的黄泥 一块块的拍扁往灰包上粘贴,一边用手沾着旁边小盆里的清水,把粘上去的黄泥抹光滑,五姐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根麦秸秆。二姐并不说话,换着角度仔细的往灰包上粘泥。整个火盆成型了,二姐害怕薄厚不均,拿过五姐手中的麦秸秆这插插,那测测,不时的修补着,直到完全满意了以后,才直起腰,把它挪到一个角落里“阴干”,太阳直接晒会出裂纹。直到多少年以后,我还在心里惊叹不识字的二姐咋会那么的心灵手巧。
家里来客人,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事了。那时候有客人吃饭,有规矩的人家,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往往是我和大我三岁的五姐,偷偷的站在一旁,看着父亲陪着客人边喝酒边聊天。他们聊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写着“昌五白酒”的瓶里,装进去的散白酒所剩无几了,客人才满脸通红的微醉的离开了!我知道,那个客人和父亲是老乡,他是来给二姐提媒的。

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花生米,早被我俩盯紧了,客人前脚踏出大门,趁着父亲母亲还有几个大一些的姐姐都出去送客,我和五姐迫不及待的把没洗过的小脏手伸到了盘子里,快速的抓起几颗花生米,放进并不干净的衣兜里,五姐抓完了,不忘了平乎了一下见少的花生米碟,接着拉拉我的衣角,赶紧溜了出去。我知道,五姐准是拉我去“老地方”数花生米了!
我家住三间土房,土房前面是一个大院墙,父亲喜欢种园子,每年都要在井沿旁种上很多花,因此我家的院墙比邻居二叔家的向外扩了足有一尺多。我们两家的院墙也就有了一个小小的拐角,我和五姐常常蹲到那个拐角地方,从兜里掏出在壕沟边上捡来的带着花纹的玻璃碎片。那些玻璃碎片大部分都是谁家孩子不慎把碗或是玻璃杯打碎了扔掉了。每每这时,我总是羡慕五姐的多,而我的没有几块,仅有的几块还都特别的丑。每每这时,五姐总会问我:你看哪块儿最好看?我认认真真的挑选了半天,指出其中的一两块给五姐看,五姐总是很豪爽的把它们送给了我,当时我也是会高兴一阵子,过不了一两天,这几块被五姐看成宝贝的碎碗片已经不知去向,五姐就会特别生气,大声的和我吵!我怯怯的看着她,却不敢把它送别的小伙伴的事告诉她。
又是一个午后,大街(该)上传来卖水萝卜的吆喝声,五姐赶紧穿鞋下地,蹬蹬蹬地跑出去问那个卖水萝卜的“多少钱一把?”
“两毛钱三把!”
“用鸡蛋换行不行?”五姐摸了摸自己装了半下碎碗片的口袋问。
“行,一个鸡蛋给一把。”

“那你等一下!”五姐拔腿就往回跑。当她进屋的时候,我眼睛正盯在一幅寿星画发呆。那幅画是父亲买的,画面上一个儿头大得出奇的老人,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而胡子却是很长,很飘逸的垂到了胸前。咧着没牙的嘴巴没心没肺似的笑着!类似榆木的拐杖上挂着一个葫芦,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酒是药!在我的记忆中,我家最不缺的就是寿星画了,没等到这幅画太旧,父亲便会花一角六分钱买回一张新的。每每换上新画,我和五姐总是坐在画跟前,争论一顿这张画好看还是上画好看!我俩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寿星画一张不如一张好看!那寿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假,有的寿星我能从笑容里看出来一丝苦涩。后来,我和姐姐们相继长大了,能自己去街里买画了,从那以后,也就再也不买寿星画了。直到父亲六十六岁生日那年,五姐起了个大早,了六两六的面,剁了六两六的肉,包了七十个饺子,个头如同现在吃火锅的饺子那么大。听说:两个敬天、两个敬地,父亲一口气全部吃光了。我清晰的记得,很多年没买寿星画了,那一年,墙上又贴上了一张寿星画,父亲咧开没有门牙的嘴开心的笑了,那一天,我发现,父亲和画上的寿星有几分相似。
五姐进屋时,看我坐在那发呆,就搬住炕沿,灵巧的窜上了炕,她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对我说“去,拿个鸡蛋换水萝卜去!”
我一听马上紧张起来。“娘呢?”
“娘去秧棵地了,快点!”五姐也很紧张。我不情愿的下地了,把脚伸进了那双二姐做的,被我穿走样的趟绒面夹鞋里,当时的我向来分不开左右脚穿鞋,因此,二姐给我做的鞋都是“运脚”鞋,也就是左右脚都能穿。二姐活计好,鞋底纳得又匀又密,那时农村姑娘特别讲究这个。
鞋有点挤脚,我一瘸一拐的下了地,走到红色的画着花的木柜前,又回头看了看窗外,才蹲下身子,从柜子底下拉出那个二姐做的小火盆,里面一下子鸡蛋。我知道,这可是我们全家人的零花钱!我颤抖着小手,巴拉着这些鸡蛋,看看这个舍不得,拿拿那个又放下了。五姐在一边一个劲儿催促“快点吧,快点吧!”我狠了狠心,拿起一个看起来小点的鸡蛋站了起来,和五姐一前一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一把水萝卜有七个,五姐分成了两份,一份全是大的,有三个;另一份全是小的,一共有四个。五姐让我选,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犹豫不决。看我这样,五姐不耐烦了,拿起三个大的塞到我怀里。
我俩又来到那个墙角,蹲在那里欣赏自己的水萝卜,谁也舍不得吃一个。正在这时,母亲找我们来了,她扎着黑色的大围裙,手里拎着一条烧火棍。我明显的感觉五姐害怕了,瘦小的身子哆嗦着抬头看向母亲,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水萝卜,另一只手揪着我的衣服角。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什么也没说,看了我们一眼后,叹了口气就转身回去了。更出乎意料的是,那天晚上的餐桌上多出了三个煮鸡蛋:两个给了我,一个给了五姐。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给母亲,母亲把鸡蛋剥开皮,一掰两半,把大半鸡蛋放到了干完活刚回来,用毛巾一个劲儿擦汗的父亲的碗里。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我六岁生日。
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幕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的刻在我的脑子里。父母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当年他们犹如两座可以依靠的大山,久经风雨而岿然不动。忽然有一天,山倒了,我们便成了一枚枚四处飘零的落叶。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能体会当年他们是多么的不容易。当年心灵手巧的二姐,孙女都上初中了。贤惠而孝顺的五姐儿子也已经三十了,成家立业了,我的女儿大学即将毕业了,儿子也上高中了。
不敢想象再过四十年,会是什么样子?回首往事,活成了半世的辛酸与坎坷。
在以后的岁月里,很多个生日,怎么过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一直到现在,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母亲煮的鸡蛋……

作者简介:姚传华   出生于肇东市昌五镇。东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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