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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一百家】王延忠|豁牙子船口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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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左邻右舍一百家》自序

这是一些遥远而又亲近的故事,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故事就长在我的心里。

在那贫困而又热烈的岁月,我出生在绥化的黑土地上。故乡的亲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乐领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处女是我的老师,小猪倌小马倌是我的朋友。尽管那时候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但是人们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韧性和顽强。我们从困境中挣扎着走过来了,那深深浅浅的脚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国社会变迁的缩影;那一个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个变化莫测的人生。我们走过了昨天,但是我们不能忘记昨天。苦涩和甜蜜,都是一棵树上的果实。

回忆是寻找,回忆是发现,尽管有些艰难,我还是把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让那些远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烧着,写完《我在美国看美国》,又写下了《左邻右舍一百家》。

树叶不管大小,总是有许多的话要对根说。

豁牙子船口


 

呼兰河北岸的馒头山下,有一个豁牙子船口,船工叫张老九。张老九和姥爷论起来是个远亲,妈妈叫他九叔,让我管他叫九姥爷。那时候,每年的夏天妈妈都带着我到呼兰河南岸的姥姥家住上几天,来来往往都是坐九姥爷的船,我对他就很熟悉了。
九姥爷对人很亲,谁来到他的窝棚,都像是亲戚朋友,来来往往的摆渡,一分钱不收。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再加上豁牙子漏风,说出话来有时听不清。看他瘪着腮帮子,弯着腰走路,我觉得很好笑。
听妈妈说,豁牙子九姥爷年轻时可是个人物,土匪,抗日联军,再到土匪,划了一个大圈。
九姥爷二十二岁那年,自己张罗着娶媳妇。他套个二马车拉了一车的粮食到绥化粮栈去卖,回来给媳妇买了柜柜箱箱,还有新衣裳。没有想到,大马车走到呼兰河南岸的黑鱼泡附近,让一伙土匪把他劫了,打得他鼻青眼肿,抢去了全部财物,还把那心爱的两匹马也给牵走了。媳妇娶不成了,九姥爷窝火恼怒,整天在南河套打柴禾,用镰刀刷刷地割柴禾出气。一天下午,他忽然在一片柳树丛里捡到了一把崭新的三八大盖抢,还有十多发子弹,不知道什么人扔到了这里。九姥爷全身的热血都涌到头上来,他要靠着这杆枪,组织一班人马,把自己的那两匹马抢回来。
回到家里,九姥爷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他将来是一个占山为王的材料。九姥爷讲了他捡枪的经过,算命先生说,这是天意,你拉起绺子来就叫“天意”吧!

“天意”的土匪绺子拉起来了,一共才三个人。那两个人,都是拿着土制的老洋炮。他们在呼兰河的南岸北岸转悠了二十多天,没有找到那伙土匪,也没有抢到什么东西。那两个人说,咱们散伙吧,整天把命掖在裤腰带上,做梦都是吃枪子儿。九姥爷想了想说,行,回去咱们把枪藏严实,有机会再把绺子拉起来。
九姥爷回到家里的第三天,县警察署就来人抓他们。是村里的李二龅牙图个赏钱,到县里把他们三个当土匪的事情捅了。多亏乡公所的一个亲戚通风报信,他们三个人慌忙逃了出来。在南河套的柳树林里,他们合计了半宿,决定到东山里,投奔一个叫苍龙的大土匪绺子。
他们加入苍龙的土匪绺子不到三个月,苍龙就让东北抗日联军的联络员给说通了,带着三百多号人加入了东北抗联的第八军,跟日本鬼子你死我活地拼上了。九姥爷作战很勇敢,枪法又准,亲手打死了十几个日本鬼子,很快就升到了抗联的营长。可是环境太艰苦,人越打越少,黑瞎子沟一仗,叫日本鬼子“包了馅”,苍龙给炸死了,剩下的几十个人四散逃命。九姥爷又回到了家里,想消消停停地种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参加抗联的事情让驻在当地的日本人知道了,又要抓他。九姥爷又连夜逃了出来。
那两个伙伴死在了黑瞎子沟,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兰河的岸边徘徊。也巧,九姥爷碰上了后村的李二狗,把他领到了一个叫青山好的土匪绺子里。青山好发给他一杆枪,叫他做贴身炮手,在那里一混就是十年。抢了谁杀了谁,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一九四六年,关里来的八路军大规模地剿匪。红石山下的瓦盆窑,八路军把他们几十个土匪围在了一座三间房里。八路军的长官喊话,说你们只要缴枪投降,既往不咎,放你们回家。九姥爷带头,把枪扔到了窗户外,举着手走了出来。
九姥爷又回到了贾家店。娶不上媳妇成不上家,他就在呼兰河北岸的馒头山下搭个窝棚,靠打鱼谋生。人们来来往往过河,他做义务的船工。

做船工很辛苦,也很危险,无论是风天雨天,有人要过河,你就得开船。有一次,刮着七八级的大风,赵福成急着要到呼兰河的南岸去看病危的岳母,九姥爷想了一下,还是操起了船桨。船刚到河心,一阵大风就把船吹翻了,九姥爷和赵福成都落入了水里。多亏九姥爷会凫水,两个人才没有淹死。每年的七八月,呼兰河都要发大水,水面差不多有七八里路宽。有人有急事要到呼兰河的那面去,九姥爷也得摆。有时一天两三个来回,累得他躺在炕上起不来,饭都不想吃。
豁牙子船口在我们那一带很有名。逢年过节,人们也没有忘记这个在河面上摆渡的豁牙子,粉条冻豆腐粘豆包什么的,给他送不少。
在呼兰河上来来往往地坐了十几回船,我长大了,豁牙子九姥爷就老了。有一次,他把我们摆到河的对岸,就坐到地上喘粗气。妈妈说,九叔,你摆不动了。九姥爷说,摆你们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九姥爷不能摆船了,就住在侄子张林家里。侄媳妇对他很不好,总拿他当土匪的事情用话噎他,衣服破了也不给补。九姥爷找到了村支书,想到敬老院去。村支书去找乡长商量。乡长想了想说,不是那个当过土匪的张老九么,咱们的人民敬老院怎么能收他呢?
九姥爷还是在侄子家里受气,吃剩饭睡凉炕那是常有的事。
村民们都同情可怜这个老豁牙子。由三先生执笔,四十人联名给乡党委写了一封信,说张老九是个当过土匪的罪人,也是个打过日本鬼子的英雄,功罪相抵,就是个普通人,应该有资格住进敬老院里。乡党委激烈地讨论了半个晚上,以6比5的微弱优势勉强通过,同意张老九住进敬老院。
村支书乐颠颠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九姥爷。可是在屋里等了半个时辰,就是不见人回来。张林媳妇说,他常到后面的榆树林里溜达,你到那里找一找吧。村支书在榆树林左找右找,就是不见人影,最后在一棵歪脖树上找到了九姥爷。他上吊死了。
九姥爷入土的时候,并不寂寞,那些在豁牙子船口走过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
去年夏天,我回到贾家店去,到呼兰河边转了转,想找一找那远去的豁牙子船口。我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船口了,只有呼兰河水静静地流。陪着我的二榔头说,呼兰河年年往北滚,他的那个窝棚早就滚到河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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