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李景宽专栏|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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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办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两届届田汉戏剧奖话剧本一等奖获得者。小剧场话剧《夕照》由话剧表演大师李默然领衔主演。《起飞的小鹤》、《马铁匠、冯鞋匠和他们的女人》《萨日娜》等八部广播剧均获国家级广播剧奖一等奖，黑龙江省广播剧研究会授予“优秀广播剧作家”称号。创作的电视剧有：《庄稼院里的年轻人》《樱桃》《哈尔滨星火》等。

分居

大橛子和大翠两口子中年时候因为感情不和分居了，三间土平房，中间开门，大翠领着小儿子住东屋，大橛子领着大儿子住西屋。两下起伙，虽说互不干扰，但只要大翠做好嚼果自己认可不吃，也要打发老儿子给他哥送过去，送得多，大橛子没少沾光。分居时间长了，大橛子赶上大翠心情好，孩子不在跟前，也撩骚过大翠想要那啥，大翠把脸子一掉，别想。

他俩都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大橛子挣的工分多，他负责供两个儿子念书。就这样，过了一些年消停日子。大儿子小学毕业就到生产队干活，老儿子一直念到高中，考上了中专技校，毕业后留校任教。老大在农村结婚了，大橛子跟老大夫妇过日子。老二在城里也结婚了，把妈接过去一起过日子。

大翠临走的前几天，把大橛子的被褥、棉袄棉裤都给拆洗缝制了。那几天，大橛子蹲在窗下，默默地吸喇叭筒烟卷，一根接着一根。老儿子开车来接妈，大橛子躲出去了。大翠磨磨蹭蹭，不愿意上车，又喂鸡，又喂鸭，还给大鹅扔食。完了，关窗关门，解下围裙搭在晾衣绳上，上车走了。

老儿子看出端倪，跟大哥商议，爹妈由他俩轮班养活，具体办法是，一个月一轮换。老大和老二分头跟爹妈商议，老俩口既想享城里的福，又舍不得断了乡下的窝，特别是老俩口一个月还能见一次面，也就欣然同意了。就这样，每月的最后一天，由老二开车接送二老换岗。

大翠在老二家楼宅里种花二十多个品种，每次回到老大家都要叮嘱大橛子一番，如何浇水，如何施肥。大橛子在老大家养一群鸡鸭鹅，临走也要叮嘱大翠一番。其实，大翠养鸡鸭鹅拿手，不用大橛子叮嘱，但她每次总是耐心地听。

大儿子和妻子长年在南方打工，生个女儿在城里姥姥家长住。大橛子一人留守三间翻新的红砖蓝铁盖房和一群鸡鸭鹅。他显得有些苍老了，头发也斑白了。他每次要和大翠见面之前，感觉有话要说，可是见了面，只习惯地叮嘱养鸡鸭鹅的事情，别的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等坐上车，他这个后悔就甭提了。

有一次，老儿子开车又来了。大翠下了车，十几只大鹅嘎嘎叫着迎上来，不见大橛子。大翠进了屋，只见大橛子躺在炕上，额头上盖着湿毛巾。大翠掀开湿毛巾，摸摸他的额头，不热。她赶紧上院里对正从车上往下拿大包小裹的老儿子说，你爸发烧了，先不去你家了，我留下伺候几天。老儿子要开车拉爹去医院看医生，大翠忙说，头疼脑热的，不用这么娇气，还向老儿子一使眼色。老儿子心领神会，进屋说，爹，我把妈留下伺候你，你要是欺负我妈，我就把我妈接走。大橛子说，我都没能水儿了，欺负不动你妈了。老儿子冲妈一笑，就开车走了。

大翠烧开水，找出退烧的药，扶持他吃下，就去东屋收拾屋子。东屋成了仓库，炕上地下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橛子进来不让她收拾。大翠问：那我下黑儿睡哪？

你也睡西屋呗。

跟你睡一铺炕，好说不好听。

不会中间放一盆水嘛。

左右邻居看不见。

咱俩也没离婚，就是分居，关邻居屁事儿。

放盆水，我不放心。上小学那会儿，咱俩同桌，你胳膊总过界，我在中间画道杠，也没挡住你过界。

到了还不是我过界娶了你。

可你欺负我，我才跟你分居。

这回指定不敢欺负你了。

果然，睡觉时，他俩中间放了一盆水。月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照在那盆水上泛着光。

躺下足有一袋烟工夫，两人都没有说话，但谁也没睡。

还是大橛子先开口了——

你睡觉睡得死，小心别撞翻了这盆水。

你咋知道我睡觉睡得死？几十年了，都不在一个炕上睡了。

年轻的时候，你就睡得死。那年下黑儿地震，我一骨碌爬起把你背到外面放到地上，你还呲呼睡呢。

你喝点酒，睡觉跟死猪一样。那年房子漏雨了，你仰壳儿张着嘴，雨水正好漏你嘴里了，你全喝了，还说没喝够。

俩人禁不住哏哏笑。

我说大翠，还是把这盆水拿走吧，不管你撞洒，还是我撞洒，传出去都是笑话。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既然谁都不会知道，放盆水只能让咱俩睡不好觉。还是端走吧。

端走不行。

要不，我喝了它？

你喝了它，行。

大橛子一骨碌爬起来，端起盆子就要喝，大翠一着急，捅翻了水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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