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幼儿园大小的男孩，从同行的人群中，离开刚搭好的十几顶帐篷，走向芷江三道坑山林小溪。
父亲见路边草地上，放了一副铁环，随手捡起来，边跟孩子说着什么，边滚了起来。
不远不近地望着，真切地期望这位父亲能在孩子面前，如我期望那样，滚出我们童时滚铁环的身影来。
很失败，滚了五六米左右，铁环倒下。重新滚，更差。
见此情景，我本能地向前加快了脚步，小时候可是个滚铁环的能手，直到下放农村还与知青们比赛过滚铁环。刚跃跃欲试，老婆在后面扯了一下衣角说，别忘了，上次河边给孙女放风筝出的洋相……也是，小时候能干的事，如今还真不不一定能干得好，干得漂亮了。
一声声归林鸟叫，划天而过。天色渐暗下来。进山时见蚂蚁搬家，出山来，雨真快来了。
回望着连滚铁环也没去试试的孩子，只怕他会淋到雨。可一转念，又生出让孩子，淋点雨，受点风寒，经点风雨更好的怪念。
开车回家，脑海全是小时候滚铁环画面。好多玩法。最有意思和最热闹的，是铁环队。放学或是假日，大院里不同区域的孩子，由孩子王带领，一溜烟小跑，鱼贯而出，滚着铁环的孩子，个个像是骑着摩托车的巡逻员，威风凛凛。
大院灯光球场，成了孩子们比试的地方。一般的较量，有比速度快的，也有在篮球场前中后三个转圈内比转弯和速度慢的。最慢的，让铁球静止下来，停靠铁钩上，然后再推着行走“不死”的。如果大家都能做到，就比谁的铁环轻和细，越轻越细的获胜。
玩得好的，一个钩，滚两个铁环。也有滚着铁环冲几级台阶，下几级楼梯，铁环不倒，人且能继续滚的。比左右拐弯，放砖头，砖头距离越近，能滚过去铁环不倒的获胜。功夫小点的，便绕着圈圈比距离。更生猛点的，对着滚，让铁环与铁环相撞打架的。
孩子们时不时，也会耍点赖，相互不服气。遇上这样的情形，各方停战，让不服的双方孩子王，出来像《小兵张嘎》电影里嘎子与胖墩一样，摔跤单挑。
由着滚铁环，想到小时候好多的玩法。我的强项不在铁环，在弹弓打鸟，爬树粘知了，放电影，踩高跷，打玻璃弹波，以及弹铜弹铝弹玻璃。
几年前，朋友送我一副做工精致的弹弓。曾经带到中坡山玩过两次，不再敢打鸟。如今打鸟犯法，再者也不想无故杀生了。
玩弹弓只能对着树上的空壳果子或是特定的靶子打。一瓶子钢珠弹丸百十粒样子，打得几粒，竟有些舍不得。如今这弹弓，子弹不仅得花钱买，又怕打多了，失手伤人伤物。不大随便带出去玩。
以前，只要外出，遇上样式好的弹弓，便会收藏一把。
去年，朋友说弹弓协会在侗文化村举行弹弓枪比赛，真想去看看热周，检拾一下童时种下的弹弓枪情结。
最记得有一次，一群孩子坐在吉普车上，不远是片桃林。我指着十几米开外树尖上的两个大桃子说，你们看，我把它打下来。说着、举起一枪，两个桃子应声落地。
爬树粘知了，是我在孩子群中的长项。一是会几样方法的爬树，人个子小，轻巧爬得高；二是会识别高粘度的蝴蛛网；三是用杆手法好，穿枝过叶轻巧。我们粘知了，与别地的孩子可能不一样，用一根长长钓竿似的长竹竿，选择几个大蜘蛛（网中间的洞大，是大蜘蛛织出来的网）织出的网，用竹竿挑挠在竹竿靠尖尖的上半部杆子上。然后，吐口沫在手掌，搓着竹笔上的蜘蛛网，一直往上推，推出个蚕豆大小的小球球（特别粘），绕着顶竹，再爬树上，去粘知了的翅膀。用这法子，一粘一个准，抓到知了，立马折去知了的一半翅膀，放到准备好的纱袋里。
粘知了，爬树时，会常被毛虫蛰。蛰后，会出一片的红铺子，奇痒无比。有经验了，涂上点花露水，会舒服些，且好得快。
今年春，地委专署大院的小朋友聚会了。住我们那一块的小孩，都记得来我家看我放过电影。
如何放电影？老虎牌手电，去了聚光头，再做个纸盒子，在玻璃上涂抹上颜料粉底，再刻上字画什么的。关键是在字画里，编些小朋友身边发生的有趣故事进去，再排个序号，叫纪录片《新闻简报》第几号。记得，因房间小，放电影时，还限人发票呢！
踩高跷，多北方人玩。到了我们那，比技斗狠，相互对撞，成了“斗鸡”式的玩法。我呢，斗狠拼撞不行，但做的高跷，经得起拼撞。
弹玻璃弹玻，是那个时候多数男孩的玩法。不同的是，如今老了，遇上了弹弹波，仍忍不住仍要弹一弹。记得下放农村前，有回偶尔与邻居小学生玩弹玻，被母亲的同事看见了，直说我这个人长不大。
弹铜弹铝弹玻璃。因为破铜烂铁可以卖，小孩们先是弹铜（地上划个转圈，各人的铜放中间，依次轮着用自己的铜，将别人的铜弹到圈外便归自己），后弹铝，再后弹起了子弹壳，甚至弹玻璃瓶底子。
除了这些玩法，还有追逃兵、躲猫猫、打跪岩、打棒子、跳房子、抓特务、拍画纸、打三角板、做子弹壳火药枪、六零小钢炮（找个钢管，点个大炮仗，再放个大号电池进去），玩小三轮轴承车和用窗户做的两轮轴承单车，掏鸟窝、捉泥鳅、钓青蛙、养蚕、打弹弓枪仗、斗鸡、打泥巴仗等等。这些，还多是小男孩的玩法。小女孩还有跳皮筋、踢毯子、打沙包、翻纱、剪纸、过家家、抓子（抛五个小布袋）、编电丝（用塑料丝编织虾子等各种动物，茶杯套等）等。
还有孩子们都喜欢的一种玩法，到街上看摆摊的连环画。一分钱看一本，两分钱看本厚的。为了省钱，玩得好的，常偷偷换着看。
每家也是收有连环画的。我家算多的，大家时常交换着看。小时候看的好多连环画，到今天还记得。
雨真的下起来了。雨里田间还有人插秧。
雨，像是一种洗刷。一年又一年，洗去我们童年的玩法。我们的玩法，在如今的孩子们身上很难再找到了。
我们小时候玩得很集体，如今的孩子玩得很个体。
对两种玩法，不能较真，非得说哪样好。
如果时间若是可以倒流，我还是会选择先前的那些玩法。
雨中插秧的人，并没因雨而回家，像是对这样劳作形式的一种坚守。
听，雨中的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2017年6月24日 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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