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8 那一片的花黄

罗坪，哪个罗坪？当朋友在朋友圈发罗坪过了气的万亩油菜花的照片时，我真这样问。另一位圈内朋友，含蓄的说，别开玩笑了，听说罗坪在云南方向。我，地理知识不好，真不知道罗坪，是看油菜花的胜地。知道和还想去的，是曾经去过又没看到，孜源那一片的油菜花黄。

孜源，去过十多年了，七八月时分，自驾去的。玩了好多旅行团玩不到的地方，虽然没看到油菜花，却也心花片片，珍藏好些一辈子的记忆。

周末，又要去看油菜花了。辰溪县安坪乡四五百亩的油菜花。

一年一度，好像成了约。花香时节，不看这油菜花，春天便过不去似的。

人说黄金周出不得门。何止？周末呀，只要是带点花呀山呀水呀的热地，去不得。车到安坪，那个堵呀，硬是可以黄掉看花的心情。按交警的指挥，车停在天远地远的地方。背着沉重的相片包，与老婆轮流抱着小孙女，听说到看花地，得走两三公里。

小雨刚过，眼前有段路正修着。百米多的泥泞路，简直毁观花心情，蓝瘦香菇。老婆抱着小孙女，找工作人员诉说，大老远跑来，这叫人怎么过去？好心的工作人员，专门拦下一辆三轮摩的……坐上摩的，望着泥泞路上，一个个，一群群死心踏地看油菜花的的人，执着啊，自愧不如！

反思自己，实在也是个花心很重的人。不过，到了这个年纪。那一片的花黄，早已存入人生“硬盘”，不再随意的招摇了。

在安坪在油茶花地里玩了拍摄了大半天，看了花地舞龙舞狮，吃了当地的“社饭”，算是看饱玩饱了。回家整理着相机与手机里油菜花黄的照片，心中的那片黄花记忆，一片片跌宕出来。

下放农村时，知青们以朝鲜电影《一个村庄的故事》中一年能赚“六百工分”胖得无法再胖的姑娘，公公认为是最美的媳妇为由头，大家争着姑娘到底怎样才算美的话题。有人说是电影《白毛女》里的田华，有人说是电影《五朵金花》里的杨丽坤，还有人说是电影《早春二月》里的谢芳，也有说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秦怡等等。我说，别扯这些，就说我们知青点中，哪个女知青最好看。可是呢，与说电影角色一样，各有各美。说身材，最容易统一。结果，仍无法统一。说结实，匀称，苗条的都有。最终，一个提琴拉得好知青的说法，最具压倒性，姑娘身材好，应当像小提琴那样……第二天，晨跑出门不远，见到一片油菜花拐弯的角角边，蹲了个长发女知青在读书，晨曦照耀下，画面非常唯美。我悄悄走近，她正读英语。见我来了，很不好意思，赶紧收起。直说，自己眼睛不好，医生说清晨起来盯着绿色看，对眼睛有好处……平日里，我觉得她长得是好看的，可并不是知青中最美的。自从那天以后，我觉得她是女知青中，最好看的。

十多年前到孜源，结下了黄花不现的心结。玩得正起劲，偶然在个拐弯的农家，见了个八旬老农打着赤膊在家独自吃午餐的景象，让人堵心。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为了生计，仍下地干活，午餐吃的还是剩饭。开始，老农不大愿意让我们进家。闲扯中，放开了，与我说了好多话。很是意外，老人家竟是读老书的读书人。落魄的读书人的好些话，经历的好些事，真让我郁闷了好些年。试想，若不是少年生逢乱世，兴许真会是个秀才。同是一块土地，那些个出了好多状元秀才风水宝地，如今一个老书生落得孤身一人赤膊吃午餐，真的让我有些颠覆和震撼。读过刘醒龙的小说《圣天门口》（被禁过一段时期），其中至少表达了这样一层的意思，流氓无产者非理性的无序，推翻着乡绅社会的理性与秩序。革命，推翻的是一个读书的秩序世界？后来，又读了好多书。终是解开了心结，走了出来。正如孜源每个拐弯处的墙角，都削去了一个小角，叫“拐弯抹角”。好多的看法与认识，有时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的小角角，便拐不过弯。削掉了，弯就拐过去了。凡事，退一步，站高一点，问题会看得更清。从家国情怀的大历史观上审视，对与错，好与坏，在许多小家庭，小村落，小社会，小秩序中，一经革命洪流荡涤，的确会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合理现象。但是，放到国家与民族进步，“战地黄花分外香”的大格局里看，一切的一切，都像初升的太阳，那般的合理，像盛开的菜花，那般的合情。如今，放眼看去，孜源的一年又一年的油菜花，吸引着四面八方一拨又一拨踏春的人，已然天成一番生机与情趣。

记得，曾经找过一位比我资历老很多的老同志谈话，因为年龄问题，按改革的要求，必须先退下去。本以为会很难谈。可谈话时，话题一展开，什么也不用谈。他说，我理解你，也理解组织。什么也不用说，我坚决服从组织分配。我有些诧异，怎么回事？他由衷的说，这么些年，快要忘记那片的油菜花了。还说，他的生活理想，就是能天天望着那片的油菜花黄。原来，中越反击战下来，这位老同志放眼看见了战地边的一大片盛开的油菜花……那个幸福感呀，他告诉我，是没有体验过战场生死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他还说，打那以后，什么问题与困难，都不再是问题与困难。今后他全部的幸福，就是在心中守卫和欣赏那一片的油菜花黄！

一春一春，油菜花一年一年的开，开在田野，也开在人心。

　　　　　　　２０１７年３月１４日怀化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