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我十岁之前有过一条狗，农村人不给狗取名字，唤它只需要“幺幺幺——”地喊几声，它就面带欣喜地走上前来，是吃东西还是接受主人的几下爱抚，都极谦卑。一次出门走亲戚，两天没回来，它就在院里坐着，一动不动。肚皮都贴到后脊梁骨了，屋里刚叠好的煎饼，在笼布底下，一个角都不少。推开大门的一刹那，它起身相迎，前腿一软，差点扑倒在地。母亲看见，抱着它，哭了。

家里还搬进来过两只黄鼠狼，不久就在麦秸垛里生下了三只子女。农村人称黄鼠狼为“仙家”，和刺猬一样，不能伤害，于是这一家黄鼠狼就在西屋旁边的麦秸垛里过起了幸福的生活。家里的母鸡就住它们隔壁，也在适当的时节孵出了一窝小鸡。担心这邻居们不能和平相处，我有时候悄悄去看看，也只见它们各干各的。小黄鼠狼上蹿下跳，偶尔经过老母鸡身边，老母鸡看也不看它们；小鸡乱跑，有只瘸腿的偶尔落单，黄鼠狼爸妈也不闻不问。夜黑风高的夜晚，偶尔听到邻居家鸡飞狗叫，便百感交集。

《四世同堂》里，瑞丰穿着中山装，举着膏药旗领着学生去游行，庆祝“保定陷落”，回来路上，碰上冠晓荷。冠晓荷对瑞丰说："瑞丰，我佩服你的胆量！你行！"瑞丰非常骄傲，说："真的，这不能不算冒险！头一个敢在日本人眼前穿中山装的，我，祁瑞丰！"然后，他放低了声音："万一咱们的人要是能打回来，凭我这一招——敢穿中山装——我大概也得有点好处？"

1966年8月24日凌晨，遍体鳞伤的老舍独自走出了生活了16年的百花小院，来到德胜门外城西北角上的太平湖，在太平湖边坐了整整一天和大半个夜晚，然后步入湖水自尽。

有位地方官员，陪一位来泰安视察的领导登山。领导对泰山颇为敬仰，放下汽车和缆车，非要走着上山。土著官员亦步亦趋，从红门斗母宫讲起，经中天门云步桥直到南天门。开始，在旁边讲，见领导需要侧身扭头，于安全不利，便改为倒着走，七八公里的登山之路，五个小时的文化讲解，这位官员是导游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听说，因工作态度绝佳，后来升迁，都很得领导赏识。

今天讲《汉书》里苏武传，班固说苏武在不毛苦寒之地“啮雪，与旃毛并咽之”，以此充饥，“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有个学生在角落里，幽幽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不禁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