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在现在

头发，在春天里疯长，像施了肥的韭菜。车子很久不洗，满面尘灰，院里黑翅膀的鸟，吃了女贞树的种子，拉下消化不良的黑屎，还享受了撒车上的潇洒。孩子在家对着平板上课，紧张又无聊，忽然说想吃北京烤鸭。

御碑楼小学，在东岳大街上。车放在小学东边“三九车仆”洗着，我和爱人往西走走，找家药房，去买些西洋参和黄芪，泡水喝。阳光像一壶酽茶，自己泡好了，再去泡街上的人。人们匆匆走着，口罩盖了大半张脸，露出双眼也半睁半闭，是喝过酽茶的样子。

御碑楼小学像一家老字号，镌刻的校名用万字纹围着，大红的漆。新泰老乡水饺开张了，门口尚有出卖冷冻水饺的告示。一家婚庆公司，兼营教孩子画画，很大一张油画摆在架上，像在等人。小花园的紫榆叶梅开了，海棠也开了，炫目得很，暖融融的。

理发店几步就到。女老板兼理发的师傅，告诉我们不要拨弄门口的猫。店里一个没头发的在理发，门口有个老人在等。影子在猫身上，慢慢挪移。我花了十元，收拾了一头乱发。出门的时候，猫站起来，有跟我走的意思。这意思一闪而过，还是慢慢趴下来，像依靠，在阳光下里化作一团。

北京片鸭店，在猫朝向的地方，凹进去的店面，几个外卖大哥在人行道上等外卖。电动车风尘仆仆。五点，鸭子开始飘香，焦黄透明的皮，丁香叶一般大小。黄瓜条像绿色的枕木，荷叶饼，松手弹回到江南采莲的日子。夫妻俩谦和地忙碌着。外卖大哥，咽下最后一口火烧，去店里取了外卖，匆忙离去。附近，七里社区“酥酥酥”的火烧最好吃，可惜现在还不对外开放。

马路对面，漱玉平民大药房，总像李清照开的。“黄芪”的“芪”字，多了一点儿。西洋参，像指甲盖儿，拥有年轻的年轮。

康复路的火烧也好，芝麻多的一块五。排队的三三两两，在五点半的夕阳里，懒懒闻芝麻和油酥的香。

洗好的车子，泛着生活的荣光，烤鸭和烧饼，妥妥贴贴陪着，想起梁鼎芬的短简：“炖羊头已烂，不携小真书手卷来，不得吃也。”

最想要的生活，就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