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妈妈抚养大的，爸爸在我的成长中缺席了。
我还算性格完善，也许是由于习惯，也许是妈妈付出得太多。我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个残缺的家，我是单翼天使，这很正常，没什么丢人的。从我出生后不久，不，具体说是从我出生那一秒起，爸爸一家人知道我是个女孩，就遭到了他们家人的嫌弃和白眼。爸爸的心向着家长，当然不会偏爱我，更是对我妈妈冷嘲热讽。出院后，把我们拉到那个妈妈很不愿回去的乡下“坐月子”，没几天便挨了几回打骂。当时她娘家人没有帮助她走出虎口，眼睁睁看她去受罪。不到十天，妈妈受不了虐待，我天天哭闹，她天天不睡觉，抱着我在屋里走来走去。她没有钱，工资被爸爸扣了。他给我买了一袋十五元很廉价的奶粉，妈妈没有办法，娘家人也不帮她，我喝得舌头发白，很快瘦下来。
在那个家里，我们真的无法呆了，否则，不堪设想。后来，她抱着我逃回了城里，准确说跑回了娘家。这时给我换那件小上衣时，才发现我的一条小胳膊溃烂得不成样子，不知湿疹还是疱疹，吓坏了妈妈。她后来说起这件事时，说是她一生的痛，怎么那时就不知打开那件可恶的衣服看看呢？要知道，这个小上衣是爸爸的母亲从地摊上花两元钱买下，强给我穿上的，居心叵测。再三嘱咐我妈妈小孩子刚生下来，身子太软，不能脱下来，即便晚上睡觉，也不要脱。年轻无知的妈妈信以为真，因为这个化纤衣，导致我胳膊发炎，所以天天哭叫，而妈妈，竟然不知为何我哭得那么伤心，只好一次次冲奶粉给我喝。她自己也因此累得腰疼，落下了月痨的病痛。
而爸爸你在哪里呢，你在城里上班，回来后还要听你母亲的挑唆，打我妈妈。你们家人都虐待她，也虐待我。妈妈决心带我走，她想到了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她说想起我的小胳膊，小小的孩子，一出生就受那样的罪，真是她永远的痛，是她的罪过。我想，我不能怪她，他们家那样对她，后来上了初中，我才知道有个名词叫“产后抑郁”。的确，她精神受了不少打击，有段落她“傻了”，还好，她没有丢下我，在我眼里，她那么强大，她是我的天是我的地。
可是我还太小太小，哪里知道她的艰辛，外表的刚强，掩盖的是内心的柔弱。女性，终究是弱者，性别决定了她不可能成为强大的人。不久，她离婚了，什么也没带走，房子和所有的包括一个新买的自行车也被爸爸扣下，那房子是我妈妈的。在不讲情理，在不存在人性的人面前，法律，是没用的。法律的武器，不是谁想拿就拿得动的。那年她二十六岁，青春期不再了，前面是一片苍茫。心情低落，这段孽缘伤害了她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在妈妈的日记里，在她的相册里，有她记录往事的点滴，有她被她的伤痕。我在她肚子里七个月时，爸爸那时就跑到单位上去打她，毫无道理。真的，她的同事们都爱莫能助，家人叫她忍让，但这不是好办法，她不能成为他的奴隶。有人劝她流产，重新开始，但我的跳动，使她下不了狠心。这些年，她的心一直很软，一直善良。可是，当我知道我竟有那么一个爸爸时，我多么失望啊！你知道吗？我也偷偷哭了好多次。
爸爸，我想对你说：你不该这样的，人性向善。
不，我要对上帝说，我要控告他，我跟他没有缘分，虽然他生了我，虽然血浓于水。但，我们之间真的很陌生，没有感情。妈妈和我多年的艰难，磨炼了我的心性，却也受伤、碰壁许多。生活中的琐事不少，小到换个灯泡，换把锁，换个车胎，修个门，等等。小学的时候，妈妈风雨无阻，接送我上学。由于她心静不好，身体也受影响了，健忘，我就自己去学校。现在我十二岁了，上了初中，自己在网上买了辆好看的自行车，一个人不再累妈妈。但周末的学习班很远，还是让妈妈操心，说实话，她的心，一天也没安宁过。为了我，吃了不少亏，受了不少苦，忍了不少气。周围有些看她是单身，总想欺负她，还有个邻居老男人老站在我家门口抽烟，张望，故意堵着我妈妈说话。半年前，她实在受够了长期类似的骚扰，因为她不是个多事的人，真习惯了忍气吞声。但这个老男人站在我家门口推了我妈妈，他一家人都出来骂，很嚣张，有些邻居出来解劝，我哭了，我回屋里打电话。警察来了，闹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完。以后，妈妈还主动和他们一家说话，我说这是何必呢？她说虽然他们有错在先，我们主动些，都是邻居，给人家个台阶下。话是这样说，可对方不是修为高的人，总是对我俩横眉冷对，深仇大恨的样子。
我小小年纪也体会了世事的险恶与一个单身女人的不易。即使一个女人没有错，也总受世俗的冷眼相待，无奈，我们还得生活，还得生存。没有保护我们的人，有时我也羡慕别人的家，家里有爸爸也有妈妈，没人敢欺负。假期时，一家人还去旅游，多好！可我呢，妈妈呢，她是女人，她也需要爱，需要一个男人的呵护，只是她没有，于是我的生活中也没有喊过“爸爸”。这于我，是个冷漠的名词。
如今，放开了二胎政策，我的同学，有些是姐弟两三个，独生子女的，他们的父母也忙着怀孕了。因为我看到，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们，有些是大着肚子来的。真好，一个个新生命要出生了。可我在这个世界上，将独立行走，其实我也希望有个妹妹，或弟弟。希望妈妈有个伴儿。
唉，还是对我未来的“爸爸”说声您好吧。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都说有月老牵线，怎么没有人帮我妈妈找个归宿呢？让我们也有个依靠吧。那晚放学，我对着圆圆大大的月亮说：月亮奶奶，请帮我找个好爸爸吧……谢谢您啦。
她能听见我的心声吗？但愿。
在我成长的路上，我说过了，爸爸这个角色，一路缺席。是他家母亲的重男轻女思想害了我，也害了无知无情的爸爸，他唯母命是从。多年来，我们没了自己的楼房，没有车子，甚至没有像样的衣饰。在我不懂事的时候，也抱怨过妈妈，说她笨，不会找对象。埋怨她不会打扮，不让她出现在校门口，给我丢脸；不让她陪我逛超市，我自己带钱去买东西。不让她去的地方很多，只因，我那可怜的虚伪的“自尊”，或者说“自负”。妈妈总是容忍我，她讲道理给我，我根本听不进去。现在，我正处于叛逆期，有自己的小想法也不和她交流。
我想，要是有个爸爸就好了，可以陪我下象棋，陪我旅游，陪我打球。只是现实很残酷，没有，注定了孤单的行程。
我还想，妈妈你再善良，有些人性的恶也会彰显，也会骚扰你，你外表的坚强，很多时候，我都是知道你一个人在屋里默默流泪。那会儿，我突然有些恨意，我恨让我失去完整家庭的人，恨那个爸爸，他一手造成了我们的落魄。
亲爱的妈妈，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你。我知道我们的处境如寒冬，躲进小家里才有温暖。毕竟，幸福的人不会懂得。十几年来，只有我们俩，只有一个词：妈妈。我是多么依恋你，今生注定，我是你的女儿。
前年，因长期劳作，我看你华发早生，看你憔悴的容颜，也不知该如何拯救你，还原一个年轻美丽的妈妈，是我最大的心愿。岁月无情，前路迷茫，或许，我能做的，就只有认真学习了。
你说过，不要有恨。是的，我不恨任何人，我们都原谅任何人。她说过，财富可以舍去，唯独不会舍弃我。她还说过，什么都可以重来，但时间不行；什么也可原谅，可人生不能。
她在一天天的等待、努力和期盼里，也一天天老去，有人问她怎么还不找个伴儿？她说不是不想找，是没出现，找人不是买东西。岁月是把双刃剑，风从大路过，又从别处吹来。人生如尘，我是一朵向阳花，生活再痛，也对着它微笑。谁能给我以“父爱”？谁能告诉我家的温馨港湾在哪里？
不被亲生父母待见，这也很正常。因为我逐渐明白了，有的孩子缺母爱，有的缺父爱。世间的事，总有点无奈。新闻上说了，狠心肠的父母也不少。最后，我想对爸爸说：没有你，我一样长大，一样开朗；妈妈一样坚强。
我们走过的路，有困苦，有怅惘。多年的磨难，她身心受到的摧残，仿佛时间长河里的岛屿，有些疼痛清晰起来，有些沉淀下去。是的，她失眠了，这很难过。可她有磊落健康的精神世界。我有健康乐观的思想意识。
有没有爸爸不重要了，生活还得继续。如果，人性若是丢失了，没了担当，还有什么资格做父亲？
作者简介：田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山东书画学会会员，中华精短小说学会会员。一个喜欢文字与油画的女子，一个喜欢行走与美食的女子，一个追求真善美与热爱生活，爱惜生命的女子。在人生的旅程中，总是怀有一颗慈悲心，感恩遇见，感恩有你，感谢帮助过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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