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韶华初好的张爱玲，曾写下这样一句让人惊艳的句子，这个满腹文采落笔成章的女子，似乎早已洞察生命的过程，不只是有唐诗宋词，还有凄风苦雨。
无疑，爱玲是喜爱旗袍的，官宦世家府邸的出身，晚清衣着遗风的熏陶，使她对旗袍情有独钟。
她有各式各样的旗袍。
织锦缎丝旗袍，传统且略显华贵；稀纺旗袍，轻盈而妩媚；镂金碎花旗袍，华丽而高雅；黑平缎高领无袖旗袍，凄美哀愁而不失神秘。
好像也只有爱玲，才将旗袍穿得那样的华丽和优雅。高挑的身材，清秀的容颜，孤高落寞的神情，使她显得卓尔不群。总忘不了她那张尘封多年的黑白照片，穿一件旧色却华丽的旗袍，昂着高贵的头，孤傲又漠然地看着凡尘往来，那么的不屑，那么的无关悲喜。
少年不愉快的经历，造成了她遗世独立和矛盾的个性，她自己也觉得“在没有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也许因此，她才选择了以写作作为表达心情的手段，把战争的残酷、生活的悲苦、自己的梦想以及种种的遗憾倾注笔端。
然而在那个时代，靠文字生活的女子的命运多半是凄凉的，如命运悲苦的萧红、昙花一现的石评梅、黯然收场的苏青等，只因她们冰雪聪明、思想敏感锐利，所以往往不被常人所理解。
爱玲文字的基调是苍凉的，让人感觉到都市千般繁华下的荒凉，温柔富贵中的凄婉。她笔下的旧上海，永远像一幅暗哑苍凉的油画，身着旗袍风情万种或娴静哀怨的女人，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浮华，云里雾里，氤氲着诱惑颓废的气息。
像许多寻常女子一样，爱玲追求爱情的永恒，她希望：“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华横溢的她，在遇上胡兰成之后，也不惜低下高傲的头，倾尽小女子的温柔。最是心痛她说的那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她以为，胡兰成就是那个“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能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巧遇见了”的人。
然而，胡兰成不是她所期待的良人，当初他与爱玲在婚书上写下“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词句，许下“同修同住，同缘同相，同见同知”的诺言或许是真心的，只是红尘路上山遥水远，他需要太多风景的相陪。所以，尽管伊人芳华依旧，他却风云更改。面对他的背叛，隐忍的爱玲曾让他选择，他却说“不可选择”。爱玲因此叹道：“你是到底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至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她果然萎谢了。家庭的没落，亲情的残缺、乱世的辗转、情感的劫难，让她这个如烟花般璀灿，又如烟花般脆弱的女子，选择了逃离。正如她所说：“人生有飞扬，我飞扬不起来；人生有热闹，可是我热闹不起来，但我可以逃离，逃离一切！”
悠悠过往，已是沧海桑田，昨日的倾城之恋，埋葬于滔滔江水之中，连同她的深情，她的天真。在美国，那座繁华的都市，曾经因才情出众而风靡上海的爱玲，卑微地活着，居无定所，卖文为生，飘泊中，她遇到同样际遇的美国左派作家赖雅，一个有智慧、童心未泯的温厚长者。也许是因为孤独，也许是因为他懂她，她最终嫁给了这个比自己年长29岁的男人。在那个温暖的小木屋，他们依偎取暖。没有人愿意去猜测，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爱情。爱玲说过：“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曾经沧海的她，需要一个懂她的男子，从此与之烟火一生。然安稳的日子于她，仍是奢望，赖雅在婚后不久中风，为了生活，为了照顾瘫痪的丈夫，爱玲疲于奔命，婚后11年，赖雅先她而去。
晚年的爱玲，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陪伴她的，是她一生钟爱的文字。1995年秋天，75岁的爱玲孤独地逝于洛杉矶的公寓，去世时，穿着一件磨破衣领的赫红色旗袍，安详地躺在空旷大厅中的精美地毯上，那样的孤独、平静和傲然。
有人说，爱玲是一个和月亮共进退的人，她在中秋后几日出生，又在中秋前几日去世，她和那剪清凉的秋月，结了一世的情缘。
生命是美丽的，像一袭华美的袍，然生活中有诸多的艰辛和磨难，像恼人的蚤子。张爱玲——这个着一袭华美的旗袍，穿过民国的烟雨，穿过旧上海悠长的弄堂款款而来的惊世才女，每次读她的文字，看她身穿旗袍的照片，就好像闻到了一股岁月的味道，一股流年里的暗香，还有一丝丝属于那个时代生活的苦涩。 我仿佛看到，爱玲华丽的旗袍下，沾满了蚤子。
作者简介：梁媛，笔名圆圆，广东省阳江市人。是广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会员、阳江市江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喜爱文学，作品散见于《南方日报》、《羊城晚报》、《阳江日报》等报刊杂志，多次在各级各类征文比赛中获奖。散文集《走着走着，花就开了》即将出版。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