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几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发生的事儿。
那天，我匆匆吃过早饭，便准备按时上班了。单位离家有个七八里儿的路程，不算近，也不算远。平时，我习惯了乘坐公交车去上下班，一是方便又便宜，二是低碳且环保，三是还能活动活动舒展一下筋骨儿。
当我刚走到小区楼口大门外，一股凉风扑面袭来，浑身便觉到了冬日的阴冷，空气中荡着点雾气，且多少带来点儿潮湿，与带来冬日里少有的一点湿润。一路上，我便开始用小碎步慢跑着，穿过了一条街，又穿过了一条街，等我人跑到原先那条街上一个路口的不远处，而每天等候的公交车站牌的站亭时，人早已气喘吁吁。我四周一瞧：在公交站牌的亭子旁边人行道上，见有一群五六个年轻的小姑娘扎在一堆儿；而车站牌亭下，另有三二个中年妇女也依稀零散地站立着且在等车。
这时，头扎灰褐色头巾看上去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的一位妇女，看我来到车站亭下，她径直向我的跟前，走了过来。她“突然”的出现，吓了我一惊！我迎面一看，发现她身上穿着十分干净，但并不奢华的银灰色布料衣服。她——眉头紧锁，脸色煞白，眼神木然，且显出一副相当痛苦的模样儿。瞬间，她在离我约一米儿的距离停止了脚步，并上下张了张嘴儿，且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同志，你帮我去打个电话吧？”她这“突然”的声音，我作为一个路人，没有一丁点儿防备，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的脑子里也突然闪现——遇见打劫，还是遇到了骗子？
接着，她又继续说：“我今天早晨不舒服，我家老头子（老公）说好一起陪我到中医院去看病的，可刚走时他只说方便一下，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来。我早上走时，身上忘了放钱。可我现在非常地难受，他却还时时地不来……”她的声音极轻极细，轻细中带有一种羞涩，或是某种难于启齿。
慢慢地，我观察到这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脸色已越来越不好，我定了定神，脑子里并快速打开：“她让我去帮她打个电话，我身上带着手机，她怎么不叫我打手机告诉她家里人呢？她现在的病状，想必只能这样了。”我想到这儿，急忙问她：“你知道你家人的电话号码吗？知道的话，我可以给打过去的。”
这位上了年纪的妇女，看来对她的老公失去了希望，心里可能有了一种特别的怨，或恨。她想了一下，声音很轻地对我说：“我把我儿子的电话告诉你——”于是，她细声儿清晰地说着她儿子的电话号码，我立即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电话那头忙，她儿子的电话打不过去。这样，我就跟着着急起来，因为我所乘坐的公交车也快来了。不自觉地，我向公交车来的方向就那么回头张望了一下，这位妇女看我在看所乘坐的公交车来了没有，而这时正好有一辆驶向另一个目的地的公交车来了，她以为这是我要乘的公交车，她很不好意思地连声说：“那你坐车走吧，走吧！”
听到这儿，我心里想：“即使我要坐的公交车来了，我现在也不坐了，我宁可错过这班车，我宁愿今天上班迟到而被单位领导埋怨，或被处罚，也一定要把这个忙给帮到底儿。”
然后，我再一次拨通了这位妇女儿子的电话。
电话终于接通了，我迅速地把手机递到这位妇女的手里。她赶紧接过电话，对着手机叫着她儿子的名字，一边叫着孩子的名字，一边呜呜地大声哭起来，并开始诉说着孩子爸爸的种种不是。
在一旁的那几个小姑娘等人和我都能清楚地听到这位妇女的声音：“你快点过来吧，我现在特别的难受……”
这位妇女可能是听到儿子的声音，好像是一下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竟然忘记了告诉自己的孩子——她现在所处在的精准方位，即在哪个车站等车。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是她儿子打过来的电话，只听到她儿子在电话里说：“你好，我得马上过去，但我不知道我妈在哪个车站？麻烦你告诉一下，谢谢了！”
我用眼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车站周围的地貌状况，这依然是我那熟悉的一条街，与一条路交汇处的不远处。随后，我对着手机大声且急切地说出他妈妈所在等候的那个车站的具体方位。
这时，我所等候的27路公交车正好从远处缓缓地驶过来。那位妇女眼看着我要坐上公交车走了，她却连哭带说：“谢谢你这位同志了！可我刚才向那好几个姑娘家借个手机帮我打一个电话，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的……”呜呜——她又哭开，并向车站牌旁边的人行道旁的牙石边上走去，且慢慢地在一块牙石上坐下来，开始安静地等……
顷刻之间，在一旁的几个姑娘和妇女们迅速地上了公交车，等上车之后，大家突然才像睡醒了过来一样，沸腾且热闹地在车厢内大声议论开了。
——有人说：“哎唷，她也没说清楚什么事，我怎么敢借手机给她哟！”
——也有人说：“这人啊，被骗的次数多了，都被骗怕了！现实残酷，社会存在冷漠呀！”
——还有人说：“男人呀，气度、胆识就是大些！但我们女人在外面，胆识就小些，刚才寒了那位大姐的心了，但愿这位大姐不要怪我们哟，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儿。我们也只能祝愿那位大姐身体快点好起来吧！”等等如此。
到了单位后，“嗞嗞”——我的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谢谢了！我已接到我妈妈。”
收到了这条仅花一毛钱的手机信息，却让我的内心感到暖暖的，这也让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2017年4月26日
作者简介：唐邦献，作者曾在省、市报刊上刊登过各类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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