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终于在城里熬过了冬三月，回到老家了！可是，她仅有的两只老母鸡没了。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不禁想起母亲多年来养鸡的经历。
记忆中，母亲一直在养鸡，而且她把那些鸡奉若至宝。
记得很小的时候，院子里总有一群鸡跑来跑去。我最喜欢看母亲喂鸡。母亲站在台阶上，一手端着瓢，一手抓一把玉米粒或谷粒，大声叫着“咕~咕~咕~……”
那些鸡儿们就如同一群听到号令的士兵，立刻从院子各个角落跑步赶来集合，争先恐后大吃一通。母亲熟悉它们就像熟悉自己的孩子。看到哪只鸡抢得欢、吃得快，母亲会往边上赶它，口里还说着“去去去，就你吃得快，吃饱了边上去吧！”。而对于那些相对弱小的，母亲还要格外照顾着，把它们叫到跟前，特意再给些粮食吃。
这些时候，我很觉奇怪，鸡儿们为什么那么听母亲的话！同时也很佩服母亲，对鸡儿们能公平相待，同情弱小。
稍长大些，母亲也偶尔会把喂鸡的任务交给我，多是她有事出门时，我自然是乐此不疲了！母亲回来还要问问喂鸡没有，喂了多少等。我一度很好奇，母亲为什么对那些鸡那么上心。
母亲每年都会用小罐子腌鸡蛋，家里改善伙食总少不了好吃的腌鸡蛋。夏天烙饼裹鸡蛋，再加一锅小米水饭，一家人吃得最香了。家里来了客人，腌鸡蛋、煎鸡蛋，就够两个菜！若是亲朋好友有点啥事，什么生了娃给送个汤，或者去看个病人，带上十几个家鸡蛋，那可是上等的佳品！若是家里人有个头疼感冒的，煮两个鸡蛋，再沏上一碗姜糖水，热热的冒点汗，再加上暖暖的亲情，总觉这感冒好得快些！更美的是每年过生日，母亲总会给煮上一碗长寿面，卧一个大大的荷包蛋。那一碗热腾腾的面，至今仍在记忆深处，泛着幸福的味道！
上小学时，记得村里常有买鸡蛋的吆喝，母亲会时常拿些鸡蛋去卖，换些钱买些油盐酱醋，或者给我们姐弟几个买些纸笔。
渐渐的，我感觉到母亲养鸡的重要了。于是很爱帮母亲喂鸡，尤其喜欢帮母亲拿鸡蛋。那时母鸡们下蛋多在柴垛处。它们自己会卧出一个小窝，悄悄去下蛋，之后再“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报告主人。可是下蛋的母鸡多了，一个窝自然不够用，母亲会在别处旮旯里弄个纸箱啥的，铺些柴草，用些粮食粒引导母鸡去认窝下蛋。当听到母鸡叫着从窝里出来，我就急不可待地去拿鸡蛋，拿到带着温度的鸡蛋，心里也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记得有时母亲会说，几天都不见哪只母鸡下蛋了，让我去后院柴垛去找找。我就认真去翻，记得曾发现一个小窝，里面有一小堆十来个鸡蛋的。那份喜悦，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一下子有了不少鸡蛋，母亲就拿去卖些，换了钱来贴补家用。
原来，在那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母亲曾靠那些鸡宝宝们，大大丰富了我们的生活！
记忆中，家里也养过一些公鸡，过年时杀只鸡，用来改善生活，也取“吉庆有余”之美意。但有一只公鸡养的时间较长，因为它太不同寻常了！
那只公鸡一身纯白色羽毛，健壮威武，头上红红的大冠子，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叫声洪亮，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威风凛凛，俨然一位“白袍将军”。平日里它领着一群母鸡，神气十足。它特别会看家，护着母鸡，一旦有别家的鸡“入侵”，它毫不客气。母鸡一见它的架势，根本不敢接近；若是公鸡，它更是马上驱逐，连叫带啄，吓得那公鸡望风而逃。后来我们这条街都知道我家有只好厉害的大公鸡，买鸡蛋孵小鸡的小贩也都愿意买我家的，还会给个好价钱；邻居也拿鸡蛋到我家换，说是可以多孵出小鸡，母亲也乐于帮忙。
可这只公鸡记忆力不大好，我出去上学，有两周不回来，它居然就不认识我。我一进门，便冲我连叫带跳的，摆出一幅攻击的架势。母亲忙呵斥它“回来，这么几天，就不认识家里人了！”它似乎还不相信，停住脚步，抖抖冠子望着我，母亲便拿起一根棍子比划，它才肯罢休。母亲说，有带小孩来串门的，就得好好看着点，怕它啄到孩子。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母亲把它卖掉了。这可是我见到的最奇葩的公鸡了，但在母亲心中它是功不可没的！
后来，弟弟也去了县城，没人种粮食了。母亲年龄大了，就养了几只乌鸡。母亲说，这乌鸡特老实，可以圈在笼子里养，偶尔撒出来一会儿，也跑不远。母亲还自己在后院种点菜，时常去找些青草，说是鸡吃些蔬菜和青草会多下蛋。
乌鸡蛋价格高些，母亲舍不得自己吃，卖了钱再买些普通鸡蛋吃。可我们一回家，母亲就拿出攒了许久的乌鸡蛋要我带走，说我从小身体弱，吃乌鸡蛋有营养，对身体好。尽管我一再推脱，母亲还是执意给我。弟弟回去，母亲又拿出一些让他带给弟妹和侄女。所以虽然母亲养了乌鸡，自己却很少吃乌鸡蛋。我劝她，她总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吃那干什么！”那年她生病做手术，才勉强答应吃几个乌鸡蛋。
这几年母亲来城里过冬，离开老家时，总不放心那几只鸡。我们劝她不要养了，把那几只送人，她有些不舍，托付姐姐照看。
冬去春来，母亲终于盼到回老家了！她喜不自胜，第一时间问询她的鸡宝宝，不想仅有的两只也丢了。母亲沉吟良久，终于决定不再养鸡。
但我每次回家给她买鸡蛋，母亲常常说起当年养鸡的事，说起她的那些鸡宝宝们……
作者简介： 李艳香，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现从教于河北满城中学。1994年毕业于河北大学中文系，先后从事初中高中语文教学，教学成绩优异。2001年评为保定市优秀教师，2005年保定市骨干教师培训结业。热爱文学，曾多次在《保定广播电视报》、《保定晚报》发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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