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思念藏在疼痛里

宁夏·瑶草

我在疼痛中醒来，月光洒了一室清辉，起身走向阳台，一轮圆月静静挂于夜空。

又是一年佳节日。

也似乎每次的疼痛都与我的双亲有关。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喂着几只羊（记忆中母亲喂养过很多东西鸡、羊、猫、狗，也曾喂过几年猪），大概是母亲脚勤手快的缘故，这些家伙总是长得膘肥体壮，且很有些凶猛。

那年冬天母亲去走亲戚，给羊圈里那几只羊添草饮水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小时候没什么营养，我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颗大脑袋，甩着两条黄黄的麻花辫，穿着姐姐们退下来的旧衣衫，沉默寡言而又身不由己地游荡着我的童年。

夜里下了雪，厚厚一层，我走到羊圈，隔着木板拼凑成的羊圈门注视那几只羊，几个月前出生的羊羔已长得很大，并且这家伙仗着几只大羊的势，当然母亲在喂养的时候肯定对它也有所偏袒，偏巧也被这家伙领悟，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要命，看它盯着我的眼神，简直就是一种蔑视。

我手扶着羊圈门犹豫不决，那家伙明显的兴奋过头，我有些害怕，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担心它会趁我打开门后跑出去，况且它的跃跃欲试已表现的那么明显。

我很清楚，在这家伙面前，我不堪一击，但又不能不进去给它们添草，深深吸口气，解开门栓，推开门……

几乎只是瞬间，我感觉眼前一花，那可恶的家伙一跃而起，将我狠狠顶出羊圈，我倒向雪地时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它冲出羊圈后回头对我不可一世的傲慢，然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在雪地上躺了多久，记忆很模糊，醒来后雪地上有血，我才感觉到嘴有些疼痛，摸了一把后手指顿时染血，第一反应是赶紧爬起来，千万不要让父亲看到，我抓起一把雪按在嘴唇上，另一只手将干净的雪刨向有血的地方，掩盖好后颤颤巍巍站起来，那只该死的家伙竟站在羊圈门口，我瞪着它，它也瞪着我，我感觉到自己脆弱不堪，要是有力量，我一定想狠狠抽它几鞭子，可是我现在是如此狼狈，那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如果母亲在家，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可是家里只有父亲，我不敢哭，更不敢让他知道，潜意识里，我感觉自己闯了祸，而不是受了伤。

好在这可恶的家伙冷冷盯了我一阵后，自己进了圈，我捂着嘴随后进去给它们添上草，然后出来将门拴上，心里恨恨地想:等母亲回来，一定要请求她将这家伙拉到市场上卖了，让人家宰了吃肉去。

这个下雪的清晨，我损失了一颗乳牙，下嘴唇正中央被生生撞起了一块，我对着镜子将连着一线的肉按回原位，找了点布头，用胶布固定了一下，整个过程疼得我眼泪花花，却不敢出声。

其实有些东西骨子里原木就有的，现在的人动不动就高叫什么生命独立，个性自由，父母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你的五脏六腑、你的肌肤发丝、你的教养灵魂、甚至你的病痛哀愁……哪一样不与你的父母系系相关？

我把自己弄伤了，我无法面对我的父亲，敬畏是一个因素，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对父母的愧疚——我是他们的，我疼的时候他们也会疼，我怎忍心？

慢慢长大后，一上火，先发毒的肯定是嘴唇上的那处伤，那种疼痛，很熬心。

今年高考结束后，接二连三自杀的，有则新闻说两个女孩相约自杀，站在楼顶，其中一位母亲跪地哭求，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我相信天下碎了心的不止一位母亲。

我当时突然想起了那只给我造成后患的羊羔，它是羊中的幼儿，我是人类的幼儿，我们对峙时，它残酷的打败了我，在我倒地后，它却能返回原地，而不是到处撒欢，有些时候，我真的感觉畜生更通人性。

  疼痛让我的心始终柔软，感恩父母将我带来这个世界，我可能永远成不了他们的骄傲，但我永远爱他们，怀念他们……

 

【作者简介】瑶草，女，汉族，70后，作品散见于《朔方》《回族文学》《黄河文学》《六盘山》《百坡》《宁夏日报》等多种报刊。系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同心县文学协会副主席。出版文集《种在天空的花朵》。现就职于宁夏同心县第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