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子
作者：赵慷慨
二嫂子其实和我都是一九七一年出生的。我比她还要大三个月零五天。
只是她嫁给了堂兄，堂兄在家里排行老二，比我年长五岁，我叫他二哥。他的女人我就叫二嫂子了。
二嫂子自从嫁给二哥，先是生孩子，据说二嫂子生孩子很利索，接生婆喊“使劲”的声音喊不到“五”下，孩子就生出来了，并且不生则已，头一回就生出了个儿子。当时周围的人都称赞她是生娃的好巴式，把生孩子就像唾樱桃核一样。她生完第一个孩子后，时隔八个月，她又怀上了。这次，她们一家都希望生个女儿，没想到次年春天生出的还是个儿子。家里人都希望她再生一个女儿，但这一次她不淡定了，她说万一再生一个儿子出来怎么办？她和二哥一商量，趁着坐月子，就给她做了绝育手术。
二嫂子是个漂亮的女人，生孩子后，身体也没有怎么走形，她还是那么圆润，那么势正。她的性子极其火爆，说话的声音像刀子，直往人的耳朵深处钻。
二哥常年在外，二嫂子就当起了家里的女掌柜，喂娃喂猪，服侍婆婆，还要种三亩地，填两个炕。
想不到她这个美得就像景德镇锻烧的花瓶一样的女人，还能文能武，能里能外。她的力气也挺大的，她把一袋子尿素抓在手里，就像老鹰捉小鸡。
不过，这女人长得太美，就如同树大招风一样。二嫂子也毫无幸免地被人给盯上了。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月亮照着，风软绵绵地吹着，忽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尖叫声是从二哥家的方向传来的，这分明是二嫂子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奔向二哥家，只见二嫂子手里拄着捣炕耙耙子，口里还在不停地喷着刀子一样的话，走近一看，原来，在这个夜晚，发生了一场二嫂子与一个男人的战争，那个男人的头，被二嫂子的捣炕耙耙子，百发百中地砸了一个大口子。那个男人，两手捂着头，血从指头缝里直往出冒。幸亏捣炕耙耙子是木头的，要不然，一条生命就被送进了这个寂静的夜晚。那个被打伤的男人是个中年光棍，他一直说着一句相同的话，意思是要二嫂子给他请医生。由于伤无大碍，只是疼一下，流一绺血的事情，再加上有人给老光棍定了个强歼未遂，是要坐牢的罪名，老光棍才在别人稍微的拉扯下，顺水推舟，走出了二嫂子家的院子。从此，除了二哥，还有谁再敢去亲近二嫂子呢？那一根捣炕耙耙子确实不是吃素的。
二嫂子这么能打能战，其实为人还是挺和善的，每逢种庄稼的时候，她不仅种了自己的，还帮忙给邻居种，收的时候也一样。大家都一致认为，她是一朵玫瑰花，虽然有刺，但人品还是挺不错的。
一九九八年仲夏，麦子都集中到了麦场上，跟往年一样，大家以抓号的形式打碾。二嫂子手气不错，抓了个“1”号，她当时高兴坏了。但有个平日里比较横的年轻人手气极其糟糕，他抓的是倒数第一名，他火冒三丈，找的理由是有人在纸蛋的形状上做了手脚，要求重新抓。但二嫂子是什么人，她决不亏待自己的好手气。她们两个就杠上了。那天活该年轻人要吃大亏了，他欺二嫂子是个女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朝二嫂子的肩膀上就是一拳，二嫂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手伸出去，年轻人的脸上就留下了几个抓痕。她俩扭在一起，撕成一团，二嫂子咬了对方一口，还把对方掀翻在地，骑在了人家的肚皮上，两只手还不停地朝着人家的脸上抡。那景象，确实就像今天的一场UFC大战啊。
大家把他们俩使劲分开，那年轻人气得全身打颤，但经过了一场肉搏，他知道再打下去，自己还不是对手，他狠狠地剜了二嫂子一眼，扔下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狠话:“咱们走着瞧。”二嫂子只是左手插腰，腰一起一伏地，右手一指一指地，不停地骂着。一场发生在麦场上的纠纷就这样结束了。
事后，人们都说，二嫂子简直就是少林寺啊！
二嫂子那么强悍，她的大儿子也是个调皮精，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招惹事非，不是和他的同学打架，就是害邻居的东西，为此，二嫂子不知给别人道了多少谦，又赔了多少不是。有一回，她儿子用墨汁抹黑了一个女孩子的脸，女孩子把她儿子告到了学校，她儿子为了报仇，又把人家的铅笔盒扔进了厕所里。二嫂子知道后，气急了，从扫帚上抽下一根竹棍子，把她儿子从村头追到村尾，又从村尾追到了一棵白杨树上。但她不善罢甘休，捞起地上的土圪塔就往树上扔。
事后，我对二嫂子说：“你儿子上树了，你咋不找一把斧子去伐树啊！”她笑着对我说：“吓唬一顿就对了。”
二嫂子嫁给二哥将近三十年了，她们现在过得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二嫂子一共打了两次外战，胜率是百分之百。她没有读过书，她只懂得: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面对两次外战，如今我们旧话重提，她也责怪自己，出手太重，下手太狠了。
二嫂子是个爱讲道理的人，她讲起道理来，大家只是她忠实的听众，谁也休想插进一句话。不过，和她同龄的女人，大多还都是她的朋友。
作者简介：赵慷慨，甘肃省西和县人，教师。主张自己:以诗代酒，以茶会友，用文字的雷，喊醒每一个熟睡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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