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比较烦
作者：杨 晓
一日到医院探病。进入电梯抬头看到一块显示屏，一个脑袋明晃晃地占据着荧屏中央，一片单薄的头发在一块闪着亮光的头皮上搁浅，像潮水退去后的沙洲寂寞荒凉。一开始我还带着几分嘲弄的心态观赏着这头发稀疏的脑袋。当电梯停住又有人挤进来时，我才吃惊地发现这荧屏竟是一个监控录像屏，而那屏幕里赫然的脑袋瓜正是本人自己的。这让我心里一阵慌乱，空闲的手便不自觉地摸上脑壳，挡住了这块即将裸露的“土地”。
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关注头顶上的头发了。从高中时候起，我就保持着一头齐肩的长发，当头发挡住眼睛时，我便把头发甩回原位，而那轻轻地一甩总能让我感到一丝自得意满的洒脱。大学毕业当了老师，我还是一头的长发。后来学校出台了不允许学生留长发的禁令，我才为学生们做了表率剃了个清爽的发型。虽然剪了头发少了几分文艺青年的气息，但这头浓密的发依然能够让我孤芳自赏感觉良好。仗着这头蓬勃的乌发，我常常无情地嘲笑一个早早脱发的兄弟，气得他拳头痒痒直想揍人。
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这小子兴高采烈地叫着我的小名，拿着一面镜子跑到我面前说：“嘿嘿！伙计，你的头发这阵子好像掉得比较厉害喔！”当我不以为然地接过镜子，侧着头斜着眼睛，努力看到了镜子里那若隐若现闪着油光的头皮时，心里一阵慌张。那晚，我低着头让燕子给我看看是不是有脱发的迹象。燕子像找东西似地把我的头发拨弄了好一阵子，最后叹了口气说：“好像是有点脱发，不会是遗传你爸的吧！”听到这句话顿时让我的心凉了半截。虽然燕子轻松地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安慰说：“放心吧！就算你是个秃头，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惆怅。从那以后，我便特别地关注起头顶的这片天地，常常对着镜子左右打量，小心地看护着那日益稀疏的头发。
人过三十脱发已成定势。我好歹是学声乐的，对舞台多少还有一些留恋，毕竟在舞台上以个光头示人多少有些对不起观众。为此，我也曾做了一番挣扎，欲保住头顶这片日益歉收的自留地，不停地更换着各种养发护发产品，在头上轮番地试验着，但效果都不是很理想，头发该掉的还是一如既往地掉。于是，我只能一声长叹：管它呢，随它去吧！
有了小猪后，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打理头顶的这片天地了，慢慢地脱发的现状成了自然，倒也省却了一桩心事儿。后来，一档相亲节目《非诚勿扰》的热播，看到两颗闪光的脑袋在荧屏里碰撞出许多智慧的火花，让我得到了几许安慰，光头怎么啦！那是才华和智慧的象征。
记得有一天，我坐在客厅看书。小猪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了过来，眼睛盯着我的头发说：“爸爸，别动！我发现了一根白头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便对他说:“是吗？你帮我拔下来吧。”于是，小猪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在我的头上摸索着。不一会，他高兴地说：“我找到了！你忍着点喔，我要拔咯。”头发拔下来后，这小子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拔错了，再来一次吧。”我只能笑着对他说：“你看清楚了，别把老爸的头发都拔光了。”便耐着性子由着他瞎闹。白头发终于被他找到拔了下来，接着这小子像发现了宝藏般兴奋地叫起来：“爸爸，这里还有一根，那里也有一根，我来数一下。”便“一、二、三、四、五……”地数了起来。数到十时，他有些抱怨地说：“怎么这么多啊？我帮你把它们全部拔下来吧。”看他来了兴致，我赶紧说：“好了宝贝，饶了我吧。你再拔的话爸爸就要变光头了。”这句话让他立刻停住了手说到：“我不要你变成光头。”于是，我抱过他逗他说：“要不，爸爸也剃个光头，这样你就不用给我拔白头发了。”谁知这小子比我还着急，说：“不要，我不给你剃光头。我不想让你老……”这话让我很感动，小猪之所以把“光头”和“老”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在他两岁时回老家，看到头发掉光的爷爷，便问我：爷爷为什么没长头发啊？当时我对他说，因为爷爷年纪大了老了，所以头发就掉光了。从那以后他便记住了我说的话。说心里话我很享受与儿子互动的亲子时光，也常常被他细腻的情感所感动。记得他才三岁时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让泪水在我俩的眼眶里直打转。他对我们说：“爸爸妈妈，我不想上小学了。”我们问他：“为什么？”他一脸忧郁地说：“我不想让你们变老。”当时妻子就要泪奔了，赶紧抱住他说：“傻孩子！你上小学时爸爸妈妈还没有老……”
每当想起儿子对我俩每一次细心地关注，我就感到很惭愧。在我的印象中，我是上了高中的时候才发现老爸的头发已经掉光了，想到这我的心里总感到深深地内疚。在过半年儿子就要上中学了，这是孩子挣脱父母怀抱迈出的重要一步，随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父母亲的怀抱已不再是他们留恋的地方，这让我感到有些落寞和不安。也许不久后儿子不会这么细心地关注我的头发了，他会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等待他去拥抱，等待他去追逐，等待他投入更多的热情。
也许突然有一天，儿子会对我说：爸，你老了。看，你的头发都掉光了。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会泪流满面地对他说：儿子，你已经长大了……
唉——不写了，眼睛有点潮了。
这恼人的头发哟……
作者简介：杨晓，男，笔名杨孟小，壮族，广西上林人，现于广东江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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