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书
——读王龙中短篇小说精选《无处不在》有感
作者：莫小语
《沙丽的夜晚》（沈阳出版社，2018年8月第一版）是作家王龙中短篇小说精选——《无处不在》中的第四篇小说。
《沙丽的夜晚》叙述了农村出生的姑娘沙丽，高中时通过夜晚忘我地拼搏考进大学，大三时，亭亭玉立的沙丽在夜晚的恋爱中迷失自己，后因裸照门事件而撞其始乱终弃的男友被学校开除，花季的沙丽开始走进酒吧走向堕落。故事脉络清楚，表面上看去，并未有什么惊人的起伏。
然而就是这么一篇没有动人情节的小说，却让我耽读不已，因读的投入，乘坐地铁时坐过站是常有的事。上班时本该在大红门站下，一抬头到了下一站石榴庄，下班时本该在莲花桥站下，等意识到该下车时，已坐过几站到了西钓鱼台。
一般的校园小说容易被写成奋斗、师生恋等的教育与被教育关系，而作家王龙却着眼于人在夜晚、与夜晚建立起的亲和关系和根性关系：人不仅感知着夜，也感知着自己——“夜”不再是个时间范畴，而是有了新的面貌，它时常变成直接观察和书写的对象，甚者被符号化、拟人化，有着更多的象征意义。同时它也不再以静态的方式被动地呈现，相反，而是有着较强的动态之感，到处流动，到处欢呼雀跃，主动地参与到人与人、事与景的行列中来，人能感受到夜的奔腾、情绪、要求和激情维度。“夜”不是单纯的天黑，更是人性、人生世相的真实折射。
作者正是以深嵌于语言中的“夜”的意象，来体验、介入人物的行为动作、心理意识，探求剖析当代大学生的内心世界。他以极为精细的笔墨，叙述了大学生幻想、追求、感触恋爱、认识人事、感知世界的心灵在“夜”中变化、成长的过程，绵密的心理波动，绿太阳红月亮的恋爱感觉，攫住你的心魄，让你忘掉阅读者的身份。准确地说，作者的诱人之处，就是他抒写了当代业已被各种涌进校园的思潮湮没了的大学生们真实的情感。
经济潮流等各种思潮涌进校园。正义与邪恶，文明与腐败，爱与憎，随着他们的成长也伴随着困惑无奈。经济思潮的涌入，更表现对花季大学生们对美好爱情的渴望与思慕的侵袭与伤害。而热情激扬、敢于追求、充满幻想的大学生们对爱的期待与信任是质朴的、纯真的、本能的，对美好的事物与情感，不仅敏锐地感受，而且内心也真诚地感恩。
比如，沙丽撞碎了高峰的膝盖，学校保卫处处长找她谈话后，她依然坚定地怀念与她多次开房、做爱的高峰。高峰确实是一道风景，那里的风和天空，那里的感触，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快乐。最难忘的是那里的太阳闪动着夜晚的光芒，与她的梦息息相通。她不虚此行，乐不思返。
又比如，沙丽被开除学籍后，她的时钟开始倒转。她开始感念连手都没拉过的胡小光。胡小光买不起玫瑰，送不起苹果手机，也无法亲自开车到机场迎送二老，只能送给她一只纸鹤，或者一张明信片。送不送礼物有什么关系？沙丽只想保持小小的优越、起码的保障和淡淡的梦想。
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是眼睛。眼睛是内心的索引，眼睛说话的雄辩和真实，胜过言语。“眼睛语言”更让人心领神会——他实际上写的是我国应试教育一统天下的现状，在这种现状中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内心感受真实反映。
高中时，沙丽从三百多名学生中脱颖而出，成绩名列前茅。于是感叹、赞叹！沙丽变成了一道风景，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全校的典范。沙丽不养宠物，自己倒成了宠物，被班主任、教导主任甚至校长不惜代价地表扬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满满的全是羡慕嫉妒恨。
而沙丽大三时，当裸照门事件出来以后，所有的朋友都选择了潜水，迎面碰上都视而不见。
小说前后的两种眼神颇耐人寻味：沙丽高中时获得的赞赏眼神，那是不惜以有碍学生身心健康为代价，一场考试定命运的教育方向所指引的。大三时裸照门事件，所有人都视而不见，没有人关注沙丽坚持梦想算不算错，遭遇爱情算不算错，裸照门是谁的错。大学教育缺乏着眼于受教育者群体和社会长远发展的，以面向全体学生，全面提高学生思想品德、科学文化和身心健康的综合素质教育。
小说末尾，沙丽离开学校没带钱包，到了吃饭的时候，径直奔过天桥，推开酒吧的玻璃门。进门的瞬间，沙丽冲着一位服饰整洁的中年男子点点头，礼貌地说：你好。
读到这里，我真切地感受到应试教育的悲哀。
没有人天生下来就喜欢在黑夜里摸爬，也没有人不喜欢明媚灿烂的阳光、风和日丽的美景。在黑暗的现实里，光明如何而来，是袖手旁观、甘愿等待，是参与黑暗、吹灭灯火、让暗夜更暗，还是夜以继日地挽袖上阵，积极争取光明的早日到来？王龙坚定地选择了后者，以文学教育兼及智育和美育两者，在传播知识的同时，还承担着通过审美教育，塑造新的，全面健康发展的人性之功用，既启蒙，又立人。
《沙丽的夜晚》一文颇有鲁迅文学作品中“夜”的意向，因此，我理解为“夜”之书，或不为过。
作者简介：孙晓娟，笔名莫小语，喜欢业余时间采撷文字，在一字一句中涂描心中的意境，咀嚼品味文字的甘甜如饴，正如古人云：“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益溢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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