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的腊八节
文/华月
岁月如梭，又是一年一度的腊八节了。可面对选材八宝齐全，又甜又粘的腊八粥，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往事历历在目。
三十五年前，父母离异一年。当时我不满十四岁，弟弟八岁，父亲长年有病卧床，母亲走后，少不更事的我成了家里的支柱。
寒冬腊月我要每天上山打柴，准备年前年后的烧火柴，很想上学的我只有晚上和弟弟一起看会儿书。
那年腊月初七的早上，弟弟临上学时小声对我说:“姐姐，早点回来，明天我生日了，给我做腊八粥吃好吗？”“好的，姐一定给你做，去上学吧。”我满口答应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要求高吗？又是妈妈走后弟弟第一个生日，虽然我没煮过腊八粥，但我不想让弟弟失望，我只能答应。
我给爸爸把药放在枕边，把水用茶缸温在火盆边，背起串柴的大木签子、绳子、上山了。 本想少打两捆柴，早些回来，去姐姐家弄点红小豆，问问怎么做粘粥，可意外发生了。
去山上打柴，背回来要五六里的路，中间还要过一条大河。本来数九寒天河面已经冰封的很结实，不用担心掉到河里，因急着回家我大意了，没注意冰面上的变化。冰面上流趟出一层冰水，走到中间时脚底一滑摔倒了。在平时十几岁的年纪摔倒不算什么，可我却趴到冰水里，背上压着六捆柴，手脚用不上力，找不到支撑点，支不起身，要命的是背上的柴越来越沉，压的我喘不上气来。冰水湿透了棉衣，手脚开始抽筋，我哭着，急切的呼救，“谁来救救我，救命呀！”不知是声音小，还是风声大，无人经过，没有施救的人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我快与冰河冻成一体了。我没了泪，好似灵魂在游离，我看到了弟弟天真的笑脸，两个大酒窝，看到他在门口张望，焦急的等我回家，又好似听到爸爸的召唤，该做饭了，弟弟饿了，怎还不回来呀……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水声潺潺，两手被攀绳绑的不能擦拭脸上的水和泪，我无力的顺着冰水飘移。一步，两步，三步，离岸越来越远……水声大了，我却停不下来。心里却想着我不能和冰河作伴，从母亲离开时起，我就发誓要照顾好弟弟，要供他读书，自己放弃学业，也一定要让他出人头地，一定要供他考上大学。要让爸爸康复，我不能这样冻死这里，我必须得站起来，一个信念支撑着我……
能听到水击石哗哗的流水声了，我明白，有水击石声，说明有着陆点，有未冰封的河面或大裂缝，我看到了希望，奋力的向冰水裂缝飘移过去。我掉进河底里。
柴捆卡在冰裂缝上，我掉到水里，我大口呼吸着，我放低身子，把自己泡在河里，用水融化去绳子上的冰，用嘴一点点撕咬绑在双肩的绳盘儿。一点，一点，一点……我嘴唇牙齿流出了鲜血，我终于褪出了身躯，从河里站了起来，做在冰上的刹那，我哭了，是为能活下来高兴，是为死里逃生而激动，是委屈，是心酸……
我像落汤鸡似的站起身往回走。灌满水的鞋子被冰粘拉，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牙齿碰撞着打着哆嗦浑身、发抖，风冻住了我的头发，眉毛，棉衣，我变成了一个移动机械的冰人。
进村已是掌灯时分了。村口桥头我看到一个小黑影，在桥头哭，“姐姐你在哪呀怎么还不回来呀”，那是弟弟。重生后，亲人的相聚使我的泪再次奔涌而下，上前抱住弟弟:“怎么这么傻，这么冷，不在家等我，快，咱回家”。
回到家，锅灶冰凉，我换了爸爸的棉衣，拿柴点燃灶堂的火。把饭放好。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我再也撑不住了。我把火盆铲好火，按老爸说的方法，人冻坏了，不能立即烤火，否责会废掉手脚，要用豆子来搓，于是，我去取回半袋黄豆，开始用力搓自已的手，脚，腿与胳膊，直到出了一身大汗，我无力的瘫软在炕上，再也不想动。
一觉醒来，抬手揉揉酸痛的眼睛，发现弟弟没脱衣服趴在我身边睡着了。我抱起弟弟放到被窝。他甜甜的笑着，抿着嘴，真甜，他也许梦中在吃腊八粥吧。是呀，腊八是他的生日。怎能让他失望，我忍住全身的痛，头重脚轻，悄悄的披衣下炕，点燃了灶膛里的火。怎么做“腊粥”呢。妈妈在时做的粘粘的，颗颗的红豆。金黄的米，粘粘的又香又甜。可没有红小豆怎么办？一抬头，屋梁上我准备开春种的干豆角种子。让我有了主意，我揉搓出一大把的豆角籽，伙同大黄米一起淘洗两次，一同放入锅中。灶膛里点燃烈火，我不时的掀起锅盖，学着妈妈的样子不时的搅动。
天亮了，粥呈现出粘粘的状态，小弟弟高兴极了。“粘粥煮好了耶，可以吃到粘粥了"。看到弟弟天真的笑脸，我也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学煮粘粥。
弟弟吃了一口，闭 着嘴看着我。“吃呀，生日快乐！”爸爸披衣坐起发呆，也不吃，我敢紧放嘴里一口，明白了。粥粘粘的，米很香也很润滑，可那颗颗的豆角籽却似石粒般生硬。弟弟看着我问:“姐姐怎么咬不动，怎么不甜呢”。“弟弟，不好意思，姐姐在去重煮会就好了。”“姐姐，我想吃粘豆包？"我抱住弟弟，“好的，姐姐给你做，小孩.小孩.你别馋，过腊八就是年，过年好，过年能穿新棉袄，穿新衣，戴新帽，家家户户放鞭炮。”“姐姐！你真的会给我做鞋吗？”“会，姐姐学会替鞋样了明天就做，让你一定过年穿上，咱吃粥上学，要不把豆挑出来吃，不然闭上眼，边吃边听姐姐讲好吗？米是不是好粘好滑好香呀？”"嗯"。这咬不动的是不是很像糖块呀？好硬好脆好甜呀！吃到糖了，使劲咬，啊！好甜呀，是不是好甜？”哈哈，姐姐我咬到了，真的好甜，”“那姐姐去你碗挑糖吃了吆。”“不给，我的”，小弟弟开心的笑着，我哄着弟弟，转身我看到爸爸的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端起碗，把粥含在嘴里，泪水不听话的掉进碗里。心里默念着:“弟弟对不起，但姐姐发誓我一定让你新年穿上新鞋，一定让你吃上粘豆包。一定要让爸爸站起来。
我手里的粥碗重似千斤。我品味着里面的苦涩，辛劳，内疚，无助，期盼，思念，还掺杂着对妈妈不能理解的怨恨。
这是我亲手第一次熬制的腊八粥。也是此生铭记在心，永远忘不掉的“腊八粥。
今年的“腊八粥”，什么味道？天国的老爸，你尝到了吗？早已大学毕业工作了的弟弟，你喝到了吗？
作者简介: 张连娥.满族.中共党员.河北承德丰宁县人。笔名华月.网名紫蔷薇.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承德市作家协会会员。热爱生活，喜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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