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伯是先生姐夫的五伯，去年一起吃过年饭，算是认识，今年到姐夫老家做客两天，让我对他印象深刻。

他是典型的传统老农，脸庞黑紫，皱纹纵横，面孔像极了罗中立的《父亲》。遗憾的是，他没能成为父亲。

五伯小时候生病，救治不当，失去了听力，说话只能用肢体配合咿咿呀呀的叫喊，加上腿部残疾，在需要重劳动力的农村，肯定不会被女孩相中，所以一直孤苦一人。

他的房子在姐夫家的后院，老式的泥土房，没有独立的墙体，没有窗户，仅有的一扇门矮小、灰黑又破旧，即使在艳阳高照的冬日也觉得门里面阴森寒冷。

五伯喜欢笑，什么时候都在笑，走哪儿都在笑。

我们刚进门，他就一阵咿咿呀呀着蹒跚的跑过来，端凳子，拿零食，他的笑容让人觉得热情得过了头，小孩子拼命往后躲，生怕被他捉住，大人们也一脸尴尬，实在承受不住长辈浓烈的好意。

晚饭时，他看我们诉说新年的喜乐，不时开怀大笑，笑声宏亮又持久。

晚饭毕，大家在院坝里烤火，他又张罗着拿砖头，抱柴火，端凳子，招呼大家坐下。前庭后院到处都洋溢着他的笑声......

第二天一大早，后院里又响起五伯的笑声。刚走过去，他便招呼我到一口大锅前，锅里有几十个正在烤着的土豆，好些土豆的皮已经起皱了，看上去已经烤了很久。

五伯示意我吃一个，见我没行动，他便从锅里捡出一个大的递到我手里，啊啊的催促着，昨天晚上大家随意说着山上的土豆好吃，没想着他就上心了。

早饭过，陪他们去上坟，五伯走在队伍的最后，拿着一个大大的提篮，里面装满了祭祀的物品，对他来说行在乡间的田坎上非常不易，高一脚低一脚每步都艰难。可前面奔跑着的小孩儿一旦东倒西歪一下，他就呀呀大叫，担心的心情不用言表。

他对故去的人很是尊敬，每到一处总是张罗着点香、点蜡烛，撒纸钱，一边呀呀叫着，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偶尔他也不专心，小孩子摔倒了，小孩子哭泣了，他总能发现，焦急着扶起来，慌忙着安慰。

晚饭过，我们要下山了，想着他膝下无子，孤苦无依，便拿了一个红包给他。他一直推托，不愿收下，实在推不过去，提了好大一袋土豆过来，硬塞着让我们收下。

夜很黑，车在盘山的路上行了好久，还能看见五伯伫立着的身影，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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