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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非小说||漂流的想法(节选)

合非,学习过,痛苦过,癫狂过,偶尔三千妄言,偶尔静坐寡言,偶尔执笔闲谈。虽喜文字,却未能巧文辩慧,虽览古籍名著,却胸无一策,虽终日言语,却未良多成效。

漂流的想法(节选)

        在我们这儿,不流行男人顺着女人,只要时机成熟,管她是否情愿,先上炕生娃,然后再培养感情。尊敬的阁下,请您别急着发表批判的言论,且听我继续道来。虽然与阁下未曾谋面,但是先天赋予我的预感,能让我无所避讳地向您畅抒我的中怀。

       我把这些毫无分析依据的逻辑叫做漂流的想法,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得一个能读懂它的人,因为我太孤独了,所幸,我能在阁下面前,滔滔不绝。

        先从小学时遇见的那个人说起。阁下或许会惊讶,小学阶段,我怎么会有孤独的感觉?那是2001年的夏天,我从我母亲手中接过书包,套在肩上,朝着我憧憬已久的学校走去。书包是我母亲用做鞋剩下的边角废料缝制的,红红绿绿的,甚是好看。

       如果阁下认为我天生是块读书的料,那我不得不羞愧地说,那时,我对学校的憧憬是因为那里有53个人,可以陪我玩。让阁下见笑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所学校名叫土桥小学,校门两边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上“十年树木,百年育人”八个大字。很长的时间里,我对这八个字很是怀疑,不知道十年的一棵树能长多粗,一百岁的人又有多高。

        我开始挨个排查,我们村里最接近百岁的老人,就是我二爸。虽然我叫他二爸,其实,他的孙子只比我小三四岁。我曾经问过我母亲,我为什么唤他二爸,而不是二爷呢。

       因为他长不高,母亲说。

       二爸是属于拥有袖珍版身高的那种人,这是文雅的说法,说难听一点,他是个侏儒。他身高上的缺陷在性格方面得到了弥补,尤其是他的那张毒嘴,村里的人都领教过。

        阁下,以前,我是不信命的,也不相信上帝或女娲造人的故事,因为我曾目睹过一孕妇躺在炕上拼命地嚎啕,努力挤压隆起的腹部。那是2000年,我七岁,跑去好友马丁家去玩,我躲在他们家的案子底下,等他来找我。

       案子是我们这儿的叫法。案子是厨房里连接灶台与墙体的一块木板,家庭妇人可以在案子上面和面,擀面。案子底下,一般都堆放着柴火,也是藏人的绝佳之处。听说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有好多家庭在案子底下藏过小孩。

       扯远了,我还是继续说道眼前的一幕吧。孕妇是马丁的母亲,是我大妈,她痛苦地摆动着双腿,血顺着她的双腿流,我蜷着身子,忍受着麦秆的啃食,竟做出和我大妈一样的姿势。

        嗬!出来了,来把剪刀,记得要在火上烤烤。二爸家的老婆子喊道。马丁的父亲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听到老婆子的喊话后,似紧张地搓着手,口里嘟嘟囔囔的,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猜他应该很高兴吧,我看见他递过剪刀时,手抖得像磨面机一样。而我却有些害怕,尤其是伴随着类似青蛙的叫声后,老婆子还要要剪刀。

       当我瞧见初具人形的,头与手脚不协调的,带着尾巴的“小人”时,害怕的感觉立马冲上脑门,不怕马丁找见我似的,从案子底下窜出,怪叫一声,夺门而出。后来,老婆子逢人就说,那声怪叫,着实吓坏了所有人。

        即使老婆子说我是马丁家的送子童儿,甚至夸我聪明伶俐,我都没领过她的情,这是由于我二爸的缘故。

       二爸和我一个姓,名矬。我时常以和他同姓为耻,从记事那天开始,他就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总是低头一笑,什么事就都过去了,而我的母亲,有时会低声埋怨几句,但他们都不会让我看到或是听到,除了关于薄与厚的那次。

        阁下,我至今也搞不懂,一个家族的亲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久而久之,开始相信这是命运使然,是命运让我目睹了那次生育,又是命运让我遇见了毒舌二爸,亦是命运,把这几件事串连了起来。

        那天,我回到学校后,把我看到的生育过程说给同学听,我就像路德·金一样,站在人群中央,开始了我的演讲。预想的一片叫好声并未出现,却出现大片的质疑。首先是那个长的像煤块的钢娃嗤之以鼻,其次是落的水灵的凤美悄悄地给我纠错。

        我妈说我是从腋窝里出来的,凤美坚信地说。

        我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去揪凤美的头发。当时的确想接近凤美的头发,只不过不是揪,而是摸,想知道她为什么每天都会在耳后插一枝永不会凋谢的花。

        除了凤美,还有钢娃让我出了丑,我打算把他推到渠里。阁下,您肯定没见过满是大粪和污水的沟渠,我七岁的时候就看见过,在我们小学的旁边。可惜的是,那天我并没有把钢娃推到那个渠里。

       二爸矬子出现了,他不问青红皂白,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爸把后人养薄了,麦种薄了,来年可以重新种,但后人薄了,就么办法呦。他说完后,赶着三只羊,拉着钢娃走了。凤美站在我旁边,见二爸矬子走远后,恶狠狠地说——人矬了心也矬。

       这话好,我说。

       凤美说,这话是她妈说的。我们都笑了。

       这件事后,我和凤美形影不离,偶尔会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去学校。阁下,我到现在还记得钢娃和其他同学似狼一样的目光,我很少记住别人的目光,那是第一次,我学会了察言观色。

       凤美是村东头的,她有个爱美的母亲,所以她也爱美。可话说回来,谁不爱美呢,我也不例外,只是条件不允许而已。二零零年,虽说大部分人已经富起来,但还是有少部分人挣扎在温饱线上。

        童年里,口袋里的五毛钱,可以换一个冰袋和四本田字本。我想,阁下没有尝过冰袋的味道,说实话,我已好久没有吃过了,但回忆中的那种味道却越来越浓。尤其是和同学分食冰袋,那种场景,就如同熊猫要下崽子一般,格外谨慎。

       那儿有冰袋,那儿就有争抢,每次争抢,我都参与。记得,抢得最凶的一次,是以我和小奇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为尾声的。阁下,那是我第一见那么多的血,也是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

       小奇是邻村野鸽湾的淘气鬼,特能打架,所以被老师任命为路长。所谓的路长,是学生在回家时,负责同学的安全,兼抢同学午餐的一类人,我也被他抢过,我们两个的恩怨由来已久。

        凤美特别喜欢看热闹,她的眼中,时常冒出狡黠的目光,那次也是这样。她跑到我面前,说小奇刚买了个冰袋,她亲眼看到的。她怂恿我去抢一点来。年龄小的缘故吧,我叫上新庄的尕娃,开始加入抢冰袋的行列。

        尕娃在老师眼中是好学生,但老师绝不会知道尕娃的牙齿有多厉害,他一口下去,壮似公牛的小奇都忍不住哇哇乱叫。那时,我很羡慕有一口好牙的尕娃,当然,也羡慕爱美的凤美。

        小奇忌惮尕娃的钢牙,却抡起拳头朝我招呼,一拳下去,我鼻孔里的血,好似不要钱地流。阁下,我不得不承认,血的确是好玩意,它的味道我至今回念,尤其是在饿了半个下午后,那种腥中带甜的味儿甚至比冰袋还要香甜。

       虽说我血流满面,但以我和无毒绿蛇无数次的交锋的经验来判断,如果我转身离开,他会越来越得势,故而我也挥拳,让他头破血流。我终于明白了决斗的好处,它不仅能让你更有说话的权力,而且还能证明自己。

       我两挂了彩,这可吓坏了凤美,她一屁股坐在校园里的槐树根上,哭的那个伤心啊。

       阁下,我后来才明白,当时的我,确实有些得意,我终于让常常微笑的凤美哭了,就在我洋洋自得时,一巴掌劈头而下,最终落在我的脑门上。我是先听到声响的,接着眼前一片金星,最后才感觉到疼的。

       我和小奇都未躲过,经过老师巴掌的教育,我们决定咬着牙,冰袋释前嫌。

        我以为我是胜者。当我像往常一样,到凤美家叫凤美一起上学时,我碰到了一张黑黝黝的脸,镶嵌在门框里,正告我,以后离凤美远点。或许,阁下已经猜到了,这张阴沉的脸的主人,就是同样爱美的凤美她妈。

       由于没有凤美的怂恿,报复二爸的计划破产了,倒是我和小奇形影不离,大概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吧。我从不否认小学时期的抱团成长,我也不肯定独来独往的好处,因为我是两者的结合体。

       二爸的腰不痛时,我总能在场摊里碰见他,好似命中注定一般,遇见他时,同行的玩伴都避之不及,唯有我,会笑脸迎上去,然后在他手指舞之的喊骂声里,噘着嘴离开了。碰上这样的情况,玩伴会躲着我,因为他们怕二爸瞧见后,摇着头给他们的父母说他们家的后人完了,竟然跟着废材瞎混。

       阁下,每当那时,我是最孤独的,上学路上,我一个,学校里,我没有同桌,我把这些都记在二爸的头上。今天,我不能怪怨七老八十的二爸,相反,我应该感谢他给争取步入“人”的行列的动力。

        小学校园的生活,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了,我也开始了另一种生活,开始体验脱离父母怀抱的生活。我想我的父母虽不放心,可比别人要少些担心。很不理性地说,能推出家门的就赶紧推出去吧。

       土桥小学是没有五年级的,我只能进入西坪小学完成五年义务教育。我们四年级一共毕业了八个学生,如今有印象的,只有五个。三个女生已记不清名字,还有两个形同陌路——钢牙尕娃和淘气鬼小奇,这两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前年,大学放假回家,西梁上下车后,碰见一位浓妆艳丽的女人,她怀里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地赶路,很是不巧地撞在我这个闲人身上。多年来,我保持着沉默的嗜好,我只是冷冷地说了声对不起。她却咯咯地笑了。

       怎么,碰见熟人就这态度?她毫无风度地朝我挥挥手。

       我很茫然地望着她。我家就在西山的半坡上,附近只有三个村子,村里所有的人,我基本上都认识,唯独眼前头顶“泡面”的她,我没有印象。但多年的经历让我精明过分;

       阿姨这是要出远门?我尴尬地笑着说。

       她恶狠狠地望着我,说:谁是你阿姨?我是你的老同学,什么眼力么。

       错愕,茫然,充斥着我,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梦千年的烂柯人,回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年代,好似我的生活从未发生改变。

       你不记得小学四年级把你推下桌子的那个女生呢?她双眼放着饿狼般的光芒,贪婪地盯着我。

       到底是谁在我睡着了的时候,把我推下书桌的,我记不清楚了,可我确实记得老师打了三巴掌,朝脸的那种。我们以为始终都不会忘记的事,都在念念不忘中忘却。阁下,忘记是痛苦的,我需要保持新鲜的记忆,在活着的同时被活着。

        尊敬的阁下,我回忆这些琐事,不是闲来无事,而是想在耄耋之年,翻出来同样感慨;这混沌的浊世,我也曾来过,却没有低下消瘦的头颅,只在百态红尘中见证赤子之心。也不是记仇,而是珍惜,感激曾经出现在我面前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给我愉快的享受,还是痛苦的经历,我都视之如珍宝。

合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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