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粪
在夜半酒醒与半醒之间，雨落如注，渗透在大脑的酒精不知刺激了什么神经，“多角滩、尕滩儿滩、大敦山、阳坡山、拉子勺”，还有“下河沟”，那些片如点面的时与风冲荡在雨滴滑落之际．．．．．．
青草正没际于迟来的夏秋之间，周末背起了背篼子，抱上拾粪的叉叉子，在漫不经心之间跟在骡马的左右前后。“大肚子”屙了，“铁青”屙了，当骡马尾巴扬起的瞬间，你的声音必须抢先于别人响起，而且如斗鸡扑咬的速度扬起拾粪叉叉子飞向骡马扬起的尾巴后面，收获的激情达到冲刺点时，突然一声响屁使慌乱的脚步嘎然止住，哄笑中你的眼神又散落在别的骡马屁股上。不知道真的要屙粪，还是一声响屁，你须紧紧盯住。当粪蛋蛋子鱼惯而泄的时候，还来不及骡马移步，就扬起叉叉子防住骡马给一蹄子的风险，慌张地把落在地上的粪蛋子飞速拾到背篼里。就这样，一泡、两泡，攒到半背篼子过的时候，经不起沉重，选一块即平整又顺路的滩滩子倒下你的成果。从一泡粪开始，从半背篼到多半背篼子的积累到一堆、两堆时，扯上一把马莲或折上几朵马莲花儿，打上记号。这会的时光已经大多在晌午以后了，此时一碗炒洋芋，两疙瘩贴锅巴在胃里已经消化的差不了。挎包子里沾着渣渣子的一疙瘩贴锅巴放在嘴边吹几口，巴咋着干咬着，突然看着了滩里的泉水，醮上一下，如果贴锅巴是伴着“稀油”或“苦豆儿”的，那是再也享受不过的了，如果酸了或是过火了，那还是咽吧，只有它了，听说过火的吃上了还拾钱儿呢。贴锅巴下肚时，盘算着晚上喝夜饭是疙瘩儿汤还是白面汤，疙瘩儿汤是炝“油啵勒儿”尼，白面汤是还可能切肉呢，上次喝白面汤时阿会儿时？反正是两三个月过了......
一疙瘩贴锅巴吃完了,背篼子扣下或扬下,悄悄摸到顺路的“豆个子”地里，在忐忑不安中，趁田间管理顺山梁过了时候，利索地摘上一挎包子“豆个子”，躺在扣下或扬起的背篼子跟前，剥吃着甜润的籽儿和嫩脆的豆瓣儿。太阳快到西了，别人已经开始带话了，“给我家阿妈带给话啊，叫多角滩的顶尼揽粪来”。
看时今儿还欢只呢，拾了两堆了，再拾粪的人少了，屙下的往净光不拾了，粪蛋子两个、三个丢下了。揽粪的阿爷、阿婆还看是可惜，一个一个地顺路拾上来了。其实揽粪比拾粪还吃力，要背一个大背篼子呢，看是一背篼子揽不完，下一趟又没揽场，再就边揽边用脚踏，比背篼子高出了用粪叉叉子抷了又抷，还是剩下不多，背斗子缝尼水都出来了，“再算了，成了，经宇哎，我的这点给你给啊，我再不揽了，你麻烦给我到脊背上一抬”。噢呀，噢呀，在自责个人死板给阿爷没帮忙的同时，挣死巴活地把大背篼给揽粪的阿爷帮忙挎上脊背。“你先拾只啊，我先起了”。阿爷负重地弓着腰一步一步从多角滩边出了。到家里至少要歇三四起子呢，滩边上没处靠，只得背到汽车路边的自来水管的墙沿上才有处靠。“啊卟，再歇会儿噢，再也快到了......”
当骡马收圈的时候,除了倒下的以外,一背篼子也拾满了。骡马带笼头进圈一会儿了，在自来水管的墙沿上靠下也歇够了，走噢，今晚夜饭疙瘩儿汤吗是白面汤是......
夜半雨后的月光还是天亮了？反正窗上大白了，昨夜醉了，梦见拾粪了，不知为啥竟有泪光。
